越想越不對勁,他偷眼去瞧那尊貴淡漠的男子,看上去,似乎並無異狀。
猝不及防之下,這件事是凶是吉,暫且難以斷定。
得趁舅舅還沒發覺之前,想個法子通知阿竹,讓他們盡量躲避一下的好。
蘭澤略為思忖後,揮手寫下一個小條,讓水笙交給派發白色扇麵的內務府唐姓官員手中,再由這人悄悄遞與綠芹。
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倆以前在一處笑鬧時,曾半真半假地約定過,一旦遇到不明對方心思的時候,便以團扇通信。
當時的蘭澤還十分苦惱:“那我不是隨時都得帶著把女子用的扇子?”女孩則笑道:“那就莫惹惱了我。”
希望阿竹不會忘記曾經的約定。
做完這些,蘭澤要來筆墨黃宣,專心致誌畫他的“鬆鶴延年”圖。
他父親端木放淵生平愛好除卻買賣商賈,便是水墨山水和仕女圖了。坊間傳聞,靖遠侯一副畫作千金難求,足見其名頭響亮。
蘭澤幼承家學,於繪畫一道頗下功夫,因此,他的畫作也都自非凡品。
半個時辰後,內務府將眾人完成的作品捧到太後與諸妃麵前品評。
經裁定,女子中當屬有流風回雪之姿的葉恒安最佳,男子中,則是蘭澤的“鬆鶴圖”勝出。
這樣的結果,坐在殿中的術刺卻立刻跳出來表示不服。隻見他大聲嚷嚷著道:
“咱們草原上的人,自小在馬背上長大,這舞文弄墨嘛,我們甘拜下風。要論起摔跤騎射,嘿嘿,嘿嘿。”
他笑而不言,卻滿眼都是勝利者的得意姿態,言下之意,更譏諷大乘的男兒風流文弱,不堪一擊。
如此大言不慚,整座宮殿突然安靜得落針可聞。
雖然戰爭已經過去數年,但大乘鐵騎縱貫南北,征戰天下的時候,是何其地威名赫赫,聞者喪膽!
這術刺小小年紀,就敢當著司南翊的麵嘲笑他們武風不振,實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眼見龍椅上那位臉色變得越來越沉,那術刺卻突地咧嘴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小王說話向來不經大腦,得罪了各位,莫怪莫怪!”
他撓了撓頭,原本的精悍之色一掃而光,隻掛了抹憨笑在臉上:“小王不是方才聽諸位大人說,要為比試勝出的人擇一門好親事嘛!我就想啊,既然楚方那個傻瓜都有機會,小王好歹算得上堂堂的男子漢大丈夫,也該向太後和陛下求娶才是。”
這話題,竟是轉換得讓人措手不及。
“小王一直有個夙願,想同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成親!”他不顧四處響起的竊笑聲,鄭重其事地道:
“小王自塞外而來,真正漂亮的女人麼,倒是見過三個。若是小王僥幸在比試中勝出,還請陛下將她們賜給我!咱們草原上的人,不講究父母媒妁那些多餘的禮節。隻要陛下同意,哈哈,我即刻將她們帶回草原,不論大小,統統立做王妃!”
說完,不待上頭允諾,他又補充道:“實在不行,就是賜給我其中一個,小王也算心滿意足。”
話雖放肆,卻是十足吊人胃口,今日的主角,壽星鄒太後便忍不住率先問:“你且說說,是哪三位女子?”
眼見大家豎起耳朵,術刺哈哈一笑,扳著指頭道:“第一位麼,就是你們洛都城裏當紅的花魁,顧絳憐姑娘;這第二位,則是剛剛那位舞跳得最好的郡主,我打聽了,叫做葉恒安;至於第三位,我跟她隻有一麵之緣,連名字都不曉得,隻知道是靖遠侯小世子的婢女——當然,並非你們現在看到的這位。”
其實,術刺還覺得,若要論起真正的美人,在這大殿之中,則還有兩位,即昭靖陽長公主與賀貴妃。
她二人年紀雖長,卻風韻更甚,絲毫也不遜色於在座的一眾妙齡少女。
隻不過,她們倆一位是皇帝的妹妹,一位是寵妃。饒是術刺膽子再大,也不敢開口打這兩人的主意。
他這邊廂如數家珍,另一側,葉恒安坐在司徒府的家眷中,聽到那異族蠻子將自己同青樓女子和婢女比作一處,直氣得身子顫抖,臉色發黑。
正要怒斥出聲,一雙綿軟的手掌伸來將她及時按住。
卻是葉恒安之母——司徒府的二品誥命夫人葉申氏,在麵不改色地聽完這段話後,微微欠身行禮道:“小女恒安正在孝期中,此時不宜議親,世子厚愛,老身在這裏謝過了。”
輕輕巧巧地一句,就將術刺的無理要求回絕。既顯得禮數周全,也不給別人反駁的機會。
葉恒安聞言,羞愧地抬起頭望著母親,心中暗悔自己差點因急而失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