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楚方,隻有三天馬程。
正是江南暮春時節,沿途的青山麗水還是多年前那般模樣,可最初遇見的人,卻已各自天涯。
斜陽煙雨中,吸足了水分的草葉瘋狂滋長,馬蹄濺起地上濕泥,隻聞其聲而不見其形,眠玥收起那些傷春悲秋的情緒,隻顧快馬加鞭地趕路。
兩日以後,他們按照地圖的指示,穿山過林,到達闊闊崖下。
這裏崖高千仞,均是直上直下滑不丟手,幾無可攀爬之處。仰頭望去,山腰以上雲霧繚繞,竟是難窺全貌。
看上去,即便以眠玥同申連熠之能,也難以向上攀登。
“他們要受護聖物,就一定有上崖的方法,我們且在此守候著,隻要楚方的人出現,就能知道如何才能上去了。”申連熠打量半天,如是建議道。
照目前的情形,這也算是最好的法子。
眠玥在崖下繞行一周,拿出預先備好的藥粉,和申連熠各自一半。
“這是什麼?”掂著手中的東西,少年有些好奇。
“我看附近的植物多有毒性,恐怕呼吸久了就會毒入肺腑,還是先防著點好。”她和蘭澤相識多年,在他的影響下,於各種植物的藥性毒性都頗為了解。
本來還疑惑,這裏怎麼沒半個守衛。如今看來,他們倒自信無人能夠徒手攀崖,便隻在周圍種些不易被發覺的毒花毒草。
“蘭澤到底給了你多少奇奇怪怪的藥粉,怎地每次都不相同。”想起上次他在豫州見過的那些,申連熠小聲嘀咕著道。
“應有盡有。”眠玥微微一笑道。
至此,他二人便約定輪流休息和放哨,在崖下守株待兔起來。
到晚間,申連熠頭枕星月,望著不遠處的少女,忍不住問出這些日子以來他藏在心中的疑問。
“你是殷府的嫡長小姐,如何會同風陌巷扯上關係?”而且看樣子,那些奇人異士竟都對她唯命是從。
南地不若北方寒冷,陣雨方歇,五月初的夜風,已是溫柔得有若情人的低喃。
立在木樨樹下的少女沉默良久,終是淡淡道:
“我自小被家裏的奶娘掉包,12歲以前,是在風陌巷長大的……直到大人臨去之前,發現我的真實身份,這才回到殷家。”
如此秘聞,申連熠倒是第一回聽說,不過這倒能夠解釋她的種種與眾不同之處。
“可是,”他猶豫著道:“外界將你傳得那樣不堪,你明明完全……就不想著出來澄清澄清?”
人言可畏啊,就連他早前在碧落苑見到這美麗的少女,也不曾將她同“殷眠玥”聯係上半分。
“為何要澄清?”少女星光一般的眼眸照向他,反問道:“殷家的女子,最好出路便是陪王伴駕,對我而言,這又哪裏好了?”
不若遮掩行藏,自由自在。
申連熠一愣,倒是沒想過她會說出如此一番話來。然而轉念一想,這樣的眠玥,才是他欣賞和喜歡的女子。
最後的問題:“你們風陌巷的人,都對前太傅大人如此忠心麼?”聽梁挈的口氣,即便那人都已死去數年,少女也還對他念念不忘。
這一回,眠玥則隻是“唔”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翌日清晨,養足精神的兩人在吃完幹糧以後,終於聽到一陣輕似於無的腳步聲。
他倆對看一眼,迅速藏身到附近的藤蔓下,緊張地注視著聲響傳來的方向。
不多時,崖下便出現7名扛著圓木的藍衣人,他們不忙著往上攀登,反而認真在四周搜尋。
隻聽為首那人道:“都給我瞧仔細了,崖頂有貴人在,要是讓奸細混了上去。咱們就是再長出幾個腦袋,也都不夠砍!”
他話音剛落,另一個聲音諂媚道:“放心吧左老大,這裏這麼多毒花毒草,沒有解藥的話,半個時辰也支撐不了。再說了,沒有咱們手上的木鑰匙,誰能上到崖頂去啊?”
那為首之人卻並不理會他,反而催促眾人仔細查看。
貼身崖壁的眠玥與申連熠對看一眼,心中不約而同地冒出一個主意。
這些藍衣人在搜查的時候均是分散開來,當有人走到申連熠近旁時,少年悄然落地,神不知鬼不覺地繞去他人背後,再以手刀疾風般斬向對方後頸。
在對方倒地之前,往他昏睡穴上一敲,輕輕拖到隱蔽的地方掩好,最後,將那身藍袍扒下換到自己身上,如此便大功告成。
眠玥如法炮製。
當然,現身之前,她將自己賀申連熠的容貌略作改動,使其變得同昏睡的二人神似。這才拾起圓木,低著頭匆匆趕到集合地點。
大家各行其是,眠玥和申連熠抱著木匙走在最後,為首的左老大倒並未察覺有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