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使?你果真是素衣使?可有腰牌為證?”樹林中響徹著一個洪亮的聲音。
素衣使撩開下擺,取下腰牌,順著一個方向晃了幾晃,有那麼一會兒,樹林裏鴉雀無聲,然後隻聽一陣爽朗的笑聲,從那個方向快步走來一個黑衣男子。他長得很高,皮膚黝黑身材健碩,一路大笑著走到素衣使麵前,伸手拍著他的肩膀道:“弟兄,誤會,真是誤會,教主讓我在此把守,怎成想把你們當了外人。也是,上次我見你時你不是這個樣啊,怪不得我不認識了。”
素衣使輕蔑地把他的手拂開,道:“都傷了人,用你裝好心?”轉頭向左壇主等人道:“這是烏衣使。”
左壇主等人大驚,欲待行禮烏衣使卻一把攔下,道:“剛才得罪了,弟兄們不怪罪就好,都是自家弟兄,沒那麼多規矩。”
闌珊仍舊低著頭,卻暗暗呼了口氣。四大使者中,烏衣使與素衣使交好,紅衣使最得教主信賴,青衣使常年在外,勢單力薄。如今四使之中已到兩位,烏衣使又是如此說話,看來紅蒲教主是真的在這雙鸞山上了。
正想著,忽然間身子給人打橫抱起,闌珊不禁低呼一聲,頭一偏,正抵在素衣使胸膛之上。素衣使還是沒好氣,教訓烏衣使道:“要陪不是就得拿出行動,我這位朋友受傷了,快找個地方醫治!”
烏衣使忙不迭的招呼道:“既已到了我教勢力之內,就讓我教醫師治療吧,跟我來。”
闌珊不想讓他抱,左右扭著身子,素衣使手上一使勁,倒把她抱得更緊了,引的闌珊傷口一陣疼。闌珊輕輕呻吟一聲,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素衣使看了,手勁不禁鬆下來,嘴唇貼近她耳邊道:“要是不想受苦就老實一點。”闌珊聽了,狠狠瞪他一眼,也無計可施,頭靠著他的胸膛,搖晃間沉沉睡去。
流光,流光,不停閃爍麵前,闌珊伸出手,卻無論如何也抓不到它。她睜開眼睛,正看見素衣使一張姣好臉龐。她看著他,愣了好一會兒,心中種種幾乎要喊出來,卻終究隻是把目光變淡,緩緩移開。
素衣使有些悵然若失,從床邊起身,給她倒了一杯茶遞到麵前說:“醒了就好了,你的傷並無大礙,隻是皮肉傷。”
闌珊應一聲,掙紮著用手去接,明明已經觸碰到,卻又眼睜睜看它幹脆地從手中滑開,落地,碎成幾半。素衣使急忙重新倒上一杯,走回床邊,一點點扶她起來。她的身子那麼軟,嬰兒般無力,似乎再用點力氣她就要折斷,可是他知道不會的,他會保護她,不讓她受傷害。這種堅信那麼沒來由,可他就是相信。
他聽到水緩緩流過她喉嚨的聲音,聽到她略粗的喘氣聲,感受到她的手指在微微用力。拔箭出來時她疼得流眼淚,囁嚅著叫母親,像隻小小的兔子。左壇主一個勁賠不是,他越聽越煩,後來幹脆把他趕走,可趕走了他,隻剩自己與她在這房中,他的心緒竟然更加不寧,他看著她想,躺在那受苦的怎麼不是我,為什麼不是我?
“還要嗎?”他拿著空杯子問。
她搖搖頭,說:“謝謝,我不過是個人質,你還對我這樣。”
他拿枕頭叫她靠著,走過去把杯子放回原位,喉嚨裏像是著了火,說道:“你這樣都是我害得,而且,我並沒有拿你當人質。”
“那麼,你拿我當什麼呢,素衣使?”她不無諷刺地說,“你打算什麼時候殺我?”
他大驚,道:“我已經說過不殺你。”
“我不會相信一個連真麵目都不露的人的話的。”
他背對她,許久,緩緩說道:“你都知道了。好吧,那你要如何相信我?”
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淚爭著搶著流出來:“我也不知道我要怎麼才能信你。我本來以為你是好人,就算耍我氣我,你也是好人。可是,你怎麼也會殺人無數?怎麼能視人命如草芥?我以為你是紅蒲教唯一一個好人,可是,原來你不是嗎?”
“是你太天真,這世上哪有什麼好人,不過都是各為私利而已。”他轉過頭,目光冰冷,手指抽緊。
“嗯,是如此,我走之時,哥哥就跟我說,江湖險惡,看來是真的。”她抬起手擦幹淚,把頭轉向裏側,再明顯不過的逐客令。
他閉閉眼睛,深吸一口氣,道了聲“好好養傷”,便踏出了門。
闌珊望著他離開的方向,卻隻看到桌上的蠟燭歪了,紅紅的燭淚流下來,斑駁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