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已有一盤好棋成竹在胸。
1948年8月3日,毛澤東電召華北軍區司令員聶榮臻、第3兵團司令員兼政治委員楊成武到西柏坡,麵授配合東北作戰的事宜。
9月5日,楊成武率第3兵團和北嶽軍區部隊由易縣、淶源地區出發,開始向綏遠進軍。途經山西朔縣、代縣地區時,與李井泉率領的晉綏軍區第8縱隊會師。隨後,楊、李率部跨過長城,進入綏遠境內。
為了掩護楊成武兵團進軍綏遠,楊得誌、羅瑞卿、耿飆指揮華北第2兵團於9月8日向平古路南段和北平以北山區積極活動,至24日殲敵3000餘人,吸引了傅作義集團第35軍、暫編第3軍和第16軍共十個師於自己周圍。
在綏遠,楊成武、李井泉部夜行晝宿,不畏饑寒,嚴格執行群眾紀律,每戰必作精心準備,在艱苦的條件下屢挫傅作義部隊。至9月27日,連克豐鎮、涼城、和林、清水河、集寧等城,殲敵5000餘人,控製了綏東、綏南的廣大地區,並包圍了歸綏。
楊成武、李井泉部西進綏遠,楊得誌、羅瑞卿部對北平以北山區、平古路南段的威脅,使傅作義感到震驚,深恐自己的老窩被端,連美國人也大叫:“這是一個‘絞殺性的進攻’!”
這時,東北解放軍已對北寧路展開攻勢,並對錦州形成包圍態勢。蔣介石立即意識到解放軍意在割裂關內外聯係,急忙電催傅作義由華北派兵增援錦州。可是,綏遠頻頻告急,傅作義怎肯置自己的後院大火於不顧而去為他人撲火?他嚴令張家口、北平的嫡係部隊第35軍、暫編第4軍、新編騎兵第4師等共10個師,星夜馳援綏遠。9月28日,先頭部隊進抵集寧東北的馬連灘、台基廟、玫瑰營地區。
在這種情況上,楊得誌、羅瑞卿指揮華北第2兵團乘機向平綏鐵路北平至張家口段沿線發動攻勢,相繼攻占一些重鎮。
傅作義擔心防備空虛的張家口落入解放軍之手,又急忙把剛去綏東的第35軍、新編騎兵第4師東調張家口、宣化地區。與此同時,命令第16軍主力由平承鐵路增援平綏鐵路東段,暫編第3軍也由西向東開進,企圖東西對進,恢複平張鐵路的交通。
在傅作義增援綏遠部隊主力回援後,楊成武兵團於10月12日開始向綏西、綏北橫掃,先後攻占陶林、武川、固陽、包頭等城鎮,至10月底已解放了綏西、綏北廣大地區。
解放軍華北第2、第3兵團東西呼應,配合作戰,使傅作義集團腹背受敵。傅作義一會兒西援,一會兒東調,把部隊搞得疲於奔命。雖說“華北剿總”兵力有60萬人之眾,蔣介石一直想調傅作義集團主力出關增援,但傅作義集團卻被華北解放軍死死地拖住,根本無法派重兵增援東北。
1948年10月中旬,錦州攻克,長春解放,給東北國民黨軍以致命打擊。坐鎮北平的蔣介石哀歎道:“東北全軍,似將陷於盡墨之命運。寸中焦慮,誠不知所止矣!”
如何挽救東北戰場的敗局,穩定一下軍心呢?蔣介石苦思冥想,終於想出了一招毒計:偷襲石家莊,直搗西柏坡。
為此,蔣介石在圓恩寺行邸多次召見傅作義,密謀偷襲計劃。
蔣介石認為,東北解放軍主力在遼西,華北解放軍主力在太原、綏遠、察北以及冀東等地,而冀中一帶兵力空虛,如果組織一支奇襲兵團,進擊石家莊及其附近的中共首腦機關所在地西柏坡,將會一夜之間扭轉不利戰局。即便未達到預期目的,也可打亂共產黨的戰略部署。
對於蔣介石的這一決策,傅作義口頭上大加讚賞,心裏卻打著自己的算盤。這樣做既可解太原、綏遠之危,又可借機拒絕派兵出關作戰,還可樹立自己的聲望。但轉念一想,共產黨也不是好對付的,解放軍一向神出鬼沒,聲東擊西,搞不好可能會賠了夫人又折兵。想到這裏,傅作義提出步騎聯合行動,步兵從“中央軍”中調,騎兵從他的部隊中抽。
蔣介石聽後,連稱這是“錦囊妙計”!同時強調行動要注意兩點:一是絕對保密,兵貴神速,出其不意;二是把爆破隊帶上,把石家莊的重要設施全部炸掉。
傅作義接受任務後,立即著手製定偷襲計劃,物色人選,布置任務。
緊張的備戰活動開始了,不明真相的官兵紛紛猜測,有的說要馳援太原,有的說要打石家莊,有的說要在山海關和解放軍決一高低……盡管說法不一,但都感到不久會有一場惡仗。
10月21日,傅作義親自用電話傳來了政工處上校副處長由竹生。這位副處長來到總部會議室門前時,正遇副參謀長鄭長海從裏麵走出來,並說:“總司令等你哩。”由竹生進屋後,傅作義立即把一位軍官介紹給他說:“這是第94軍軍長鄭挺鋒。”然後又把他介紹給鄭挺鋒說:“他是政工處副處長,他對地方熟悉,對各部隊都熟悉,隨你一塊去有事情叫他辦就行。”鄭軍長點頭稱是,並與由副處長商定23日下午在涿縣相見,說完就告辭走了。
傅作義讓由竹生坐下後,開門見山地說:
“目前,太原已被華北解放軍包圍,形勢十分嚴重。冀中地區共方沒有野戰軍。總部決定,調第94軍的3個師為主力,再配上第101軍劉化南的第32師,並已電調在包頭的新編騎兵4師及騎兵第2師鄂友三部配合,襲擊石家莊市。如步兵順利到達滹沱河,即命騎兵進襲平山縣西柏坡共產黨中央所在地。並派由美式武器裝備的國防部駐華北的新式技術大隊隊長杜長城同去。另外,再調10個‘人民服務隊’(該隊是國民黨政工局訓練的青年學生,每隊16人,每人配一支卡賓槍,專門監視部隊活動,兼做一些地方工作),歸你指揮。如果能進入石家莊市,你以兼市長身份找幾個在地方有名望的人及教會、學校聯合向全國發出‘擁護國民黨政府、感謝蔣總統’的通電。在石家莊市最多住上三五日,把軍用物資搶運回來,不能裝載運輸的,以及堅固的城防工事,叫杜長城派人徹底破壞。對俘獲的軍政人員,不準打罵殺害,一律優待。”
傅作義停頓了一下,加重語氣說:“這些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必須掌握住:絕對不能使軍隊受到損失,打不打石家莊是次要的,要保證軍隊能隨時撤回。我已向鄭軍長介紹了你的情況,遇到情況多找他商量,萬不可冒險前進,並要隨時以電報請示。”
最後,傅作義說:“克俊還有些事要你辦,你去見見他。”
由竹生來到政工處長王克俊的辦公室時,王克俊停下手頭公務,站起身,迎上去說:“你來得正好。”隨後,他向由竹生交代三項任務:一是把平山縣天主教神父吳稚閣等人從北平送過保定;二是把經理處蔡科長帶上,因為蔡給部隊籌備了大量金圓券和解放區使用的邊幣。到解放區後,公平買賣,老百姓願意要邊幣,即付邊幣,願要金圓券,就給金圓券;三是把已訓練好的俘虜五六人帶到徐水縣,放他們回家。
在談話中,王克俊明確告訴由竹生說:“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決不能貿然進入石家莊。要密切監視部隊行動,保證任務完成。”
傅作義、王克俊還召見了政工處上校督察員王越,命他隨同“援晉兵團”行動,並充當一線聯絡官。在10月22日王越向王克俊請示具體任務時,王克俊首先說:
“目前中央軍在東北失利,形勢吃緊,對我們威脅很大。我們要抓住這個緊要關頭,出奇製勝,打開局麵。我們這次要出奇兵,要運用我部成功的掏心戰術。”
王克俊停了停,接著說:“這次咱們打的是‘援晉兵團’的旗號,但這是對外的提法,我們並不是要打到山西去,而是叫共產黨摸不著我們的意圖……”
王克俊振振有詞,但一字未提具體任務,使王督察員越聽越摸不著頭腦,急切地問:“我去的任務是什麼?請處長明示。”
王克俊嚴肅地說:“給你挑選30名政工隊員,隨鄭挺鋒部出發。具體任務另給你說。”
王越見此,便不問了,告辭而去。
第二天下午,王越接到通知便急忙來到王克俊的辦公室。由於王克俊未到,他隻好在室外等候。沒過一會兒,傅作義、王克俊迎麵走來,並把他帶入一個門口掛著“止步”小牌的日式平房裏。
王克俊搶先幾步走到一麵牆壁跟前,用手把牆上的白布掛簾拉開,露出一幅大的軍用地圖,圖上有幾個小紙旗,在北平的位置上插著一個大頭針,上麵拴有幾根白線。王克俊捏著一根白線順圖轉動,邊轉邊說:“這裏有共軍的指揮所,是剛到的。”“聶榮臻的指揮部還在這裏,我們一直沒有放鬆對這架電台活動的監視。”隨後,又捏著另一根白線轉動了幾下,並用手指按住線頭說:“這是共產黨的總部,位置一直沒有移動,這是準確的。”
傅作義沒說什麼,隻是點點頭。
好奇的王越向前走近了一步,看到線頭所指的地方是平山縣附近的西柏坡。
王克俊回頭對王越說:“你看,西柏坡的位置就在這裏,共產黨的總部就設在西柏坡。”然後,他放開線頭,拿起教鞭,指畫著地圖說:“我們這次沿平漢線南下,進入石家莊即回師直搗西柏坡。我們這次總的目的就是要解決共產黨的心髒。”又說:“我們這次不但在軍事上打垮共產黨的整個指揮係統,取得勝利,同時要配合政治作戰和經濟作戰。就是在解放區進行政治宣傳,發動民眾支援我們,同時摧毀其行政係統;在經濟方麵,破壞工業設施,大量使用邊區票以打亂共產黨的經濟手段。”
王克俊轉身看看,傅正在注視著地圖,王越也在聚精會神地聽著、看著,又接著對王越說:“共產黨的要人都在西柏坡,你跟部隊的任務就是接管各部隊的重要俘虜,這很重要。”
王越在抗戰結束後曾擔任駐集寧國、共、美三方參加的軍調小組國民黨代表,跟共產黨、八路軍一些領導人打過多次交道,深知這些人穿衣戴帽與士兵幾乎一樣,很難分出誰是官,誰是兵。於是,他急切地問道:
“八路軍和咱們過去一樣,也是官兵不分,哪能認出誰是大官?”
一直在旁沉默無語的傅作義,突然哼了一聲,轉向王越說:
“那容易,那不難,共產黨的高級人員南方人多,先聽他是個什麼口音。再就是看手指頭,這些人最愛吸煙卷,左手的指頭總是熏得黃黃的,這些都是可以識別的。”
傅作義邊說邊伸出手指示意著,最後說:“這次你去要注意對高級俘虜以禮相待。好好幹!好好幹!”說著,傅作義朝門口走去,跟在後邊的王克俊拍著王越的肩膀說:“任務交給你了,就看你們這一下哩!”
10月23日晚,傅作義遵照蔣介石的手諭,在北平西郊“華北剿總”大禮堂召開軍事秘密會議,下達了襲取石家莊、西柏坡的作戰命令,任命94軍軍長鄭挺鋒為總指揮,還任命了兩位師長為副總指揮。接著,傅作義講了襲取石家莊的重要意義,強調此役可以收到“圍魏救趙”的效果,要求部隊沿途破壞共產黨地區的軍事設施,把繳獲物資及時運回保定,用邊區票征購各類物資,徹底搞亂共產黨地區的經濟。最後,傅對執行任務的軍官們說:“好好完成任務,有獎勵,有獎勵。”待總司令講完話,參謀長李世傑說:“會議到此結束,諸位回去立即準備,27日集結保定!”
狐狸再狡猾,也逃不過獵人的眼睛。
就在“華北剿總”軍事會議散會的當天晚上,中共地下黨員、北平《益世報》采訪部主任劉時平便已偵知到這次會議,並通過他與綏遠老同學、小老鄉鄂友三、杜長城喝酒聊天,探聽到了華北國民黨軍準備偷襲石家莊的詳細情報。
鄂友三是國民黨軍騎兵第12旅旅長,杜長城是“國防部保密局華北特別站”站長兼“華北剿總”爆破大隊大隊長,他倆都參加了軍事會議,並將率部南下執行偷襲計劃。
24日一大早,劉時平為核實鄂友三、杜長城在酒桌上所說的情況,又親自趕往西直門火車站。這時車站崗哨林立,過往旅客已不能靠近,他憑著記者證進入站內,看到軍人來往匆匆,列車已滿載大批軍用物資,正在生火待發。他又進一步弄清了偷襲部隊的番號、開車時間及方向等情況,說明情報是可靠的。於是,他迅速離開車站,前往中共北平地下黨負責人崔月犁那裏作了彙報。
10時許,北平地下黨組織冒著極大危險,破例在白天開機發報,將這份十萬火急的情報傳向了中共華北局城市工作部。接著,又傳向了解放軍華北軍區司令部,傳向了中共首腦機關所在地西柏坡。
10月25日上午,中共中央軍委機要局收譯了這份電報,值班參謀一看,神色有些緊張,知道事關重大,立即送給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領導人一一閱處。
幾位領導人看後,不禁心裏一怔,沒想到蔣介石、傅作義會狠毒地來這一手。他們先後來到作戰室,聚集在軍事地圖前,一麵在北平――涿縣――保定――石家莊――西柏坡各點線上指畫著,一麵商討對策,最後決定由兼任總參謀長的周恩來副主席具體負責處理兵力部署、下達命令等事宜。
周恩來坐在一把舊椅子上,迅速起草著給華北軍區、華北第2兵團並告第3兵團的加急電報。電文中說:
據北平確息,蔣、傅匪軍集中94軍(3個師)及新2軍(2個師)經保定向我石門(石家莊――筆者注)實施空心襲擊,並配屬汽車400輛,帶炸藥百噸,企圖炸毀石門,現94軍121師先頭已抵北河店,其5師已抵新城。估計27、28兩日,94軍可能集中保定,29日可能會合新2軍大部向石門前進。
我為堅決保衛石門,破敵計劃,7縱主力應即轉移至保定以南堅決抗阻南進敵人,以待3縱趕到會合殲敵,使其不得南進;7縱隊另一旅應即直開新樂、正定之間,沿沙河、滹沱河兩線,布置堅決抗阻陣地。
楊(得誌)、羅(瑞卿)、耿(飆)得電後,應立即令3縱受軍區直接指揮,於明(26)日起,以五天行程,不惜疲勞趕到望都地區,協同7縱主力作戰並指揮之。楊羅耿率主力,應相機過路,到後,或直插平涿線破路,或向保定、望都方向隨3縱後跟進,視情況再定。
華北軍區接到這一電令後,聶榮臻、薄一波等當即命令7縱隊和冀中、北嶽兩軍區的負責人,立刻組織動員,進行緊急部署,迅速完成破路、布雷等任務。與此同時,決定在石家莊成立臨時指揮部,由軍區副司令員蕭克指揮分區部隊、警衛部隊及華北軍政大學等部,分別在沙河、滹沱河以南設防;由軍區副司令員滕代遠負責石家莊市的防禦措施,太行、冀南兩軍區協助。
一聲號令,華北軍區第2兵團第3縱隊從平綏線東段地區兼程南下,軍區直屬的第7縱隊主力從徐水沿平保公路迅速向保定以南開進,冀中等區的地方武裝和民兵組織及人民群眾廣泛行動起來,使遼闊的冀中大平原變成了吞沒蔣、傅步騎聯軍的汪洋大海。
同在10月25日這一天,毛澤東親自為新華社寫了一篇題為《蔣、傅匪軍妄圖突擊石家莊》的電訊:
當我解放軍在華北和全國各戰場連獲巨大勝利之際,在北平的蔣介石和傅作義,妄想以突擊石家莊,破壞人民的生命財產。盡管蔣、傅決定集中94軍3個師及新2軍2個師經保定向石家莊進襲,並配有汽車,帶上炸藥,但他們此種窮極無聊的舉動是注定要失敗的。華北黨政軍各首長正在號召人民動員起來,配合解放軍堅決、徹底、幹淨、全部地殲滅敢於冒險的敵軍。
10月27日,新華社又播出了毛澤東寫的一則電訊:
據悉,敵進擾部隊準備於27日集中保定,28日開始由保定南進。該敵有94軍軍長鄭挺鋒,新編騎4師師長劉春方,騎12旅旅長鄂友三。此間首長們指示地方各界,切勿驚慌,隻要大家有充分準備,就有辦法避開其破壞,誘敵深入,聚而殲之。
此時,國民黨第94軍等部正在保定集結,總指揮鄭挺鋒看到載有新華社25日、27日電訊的報紙後,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大罵總部內部共黨太多。副總指揮、第272師師長劉化南歎息道:“我們自以為是一次極為機密的行動,可是部隊還未出發,人家共產黨就知道了,還發出了消息,隻怕我們這次是有去無回啊!”
當傅作義看到秘書為他抄錄的二則電訊時,頓時覺得後背一陣滲涼,半天未語,看來不妙,共產黨、解放軍已經知道了這次行動,而且了如指掌,他們一定會做準備的。但華北解放軍主力部隊還一時到不了保定地區,對付一個第7縱隊是不成問題的。最後傅作義還是懷著僥幸心理,決定繼續進軍石家莊,不能錯過這次難得的機會。
27日中午,“華北剿總”參謀處任兆周副處長帶著傅作義的手諭飛抵保定,召集師以上軍官傳達作戰方案。他說:“確悉,華北共軍第7縱隊主力可能據守滹沱河,以保衛石家莊。總部認為,第7縱隊戰鬥力弱,不論據守何處,國軍有飛機助戰,加之重炮轟擊,第7縱隊構築的臨時工事是無濟於事的。”隨後,他命令騎兵當夜出發,到達滹沱河時停止待命,等步兵趕上後,即分兵二路包抄平山縣西柏坡。
根據總部的命令,鄭挺鋒決定以94軍二個師和爆破大隊為右路,以272師、新騎4師和騎12旅為左路,沿平漢鐵路兩側的公路,向石家莊進行奔襲。
28日,國民黨軍從保定出發。原以為騎兵進展會快些,未料想沿途的共產黨地方武裝和民兵組織處處襲擾,以致行動緩慢,整個左路部隊直到29日才進抵唐河北岸。右路部隊在鄭挺鋒的率領下,小心翼翼,不敢貿然前進,於29日進駐望都縣一帶。隨後,鄂友三的騎兵12旅孤軍冒進,繞過安國,29日晚到達定縣的北旺村。由於人困馬乏,饑腸轆轆,部隊進村後就埋鍋造飯,簡單吃了一頓,便分頭找地方睡覺去了。解放軍第7縱隊和當地武裝一直密切監視國民黨軍騎兵的一舉一動,當發現敵騎12旅入村宿營後,便趁黑夜迅速包圍了村子,並發起攻擊。結果,鄂旅司令部被抄,電台丟失,死傷150餘人,戰馬傷亡數十匹,部隊被迫向唐河北岸潰退。
劉春方的新編騎兵第4師行動謹慎,到唐河邊又向東行20裏再渡,過河後進入安國、博野一帶。氣氛越來越緊張,有時西邊槍響,有時東邊炮響,間或還有喊殺聲,搞不清是民兵還是正規部隊,誰也不肯放膽前進,誰也不敢在休息時合眼。劉春方總是觀望著步兵而後決定行動,還向傅作義告急,說解放區軍民早有準備,強渡滹沱河襲取石家莊之舉恐怕要難產,建議重新考慮計劃。
初衷的一個美妙計劃變成眼下這樣難行,這是傅作義無論如何沒有料到的!
傅作義有些猶豫,南下部隊繼續前進將會吃虧,但隻要步騎聯軍密切行動,奪取戰略要地石家莊還是有把握的。於是,他一麵電令鄭挺鋒率部迅速強渡唐河,與騎兵會合後渡滹沱河打入石家莊,一麵電令第35軍、第16軍等部從平綏線東段南下保定地區作為策應。
10月30日10日許,鄭挺鋒率94軍主力從望都縣進抵清風店。當得知唐河南岸已有解放軍布防、附近幾十裏的大小橋梁均遭破壞、唐河可以徒涉等情況後,鄭挺鋒首先命令炮兵集中火力猛烈轟擊唐河南岸的解放軍防禦陣地,爾後命令步兵搶渡。在飛機、大炮、輕重機槍的掩護下,第5、第121、第272師向河對岸發起輪番攻擊。華北解放軍第7縱隊在孫毅、林鐵的指揮下,依托簡陋工事,頑強抗擊,浴血苦戰,打退了鄭挺鋒部一次又一次的衝擊。
鑒於部隊進攻屢屢受挫,傷亡不斷增加,鄭挺鋒隻好下令步兵暫時停止正麵搶渡,而炮兵繼續轟擊,同時派人偵察唐河上、下遊地區,以便尋找可乘之隙。入夜後,鄭挺鋒判斷解放軍第7縱隊主力就在對岸,而石家莊城防空虛,遂致電總部建議:騎兵直接向石家莊進攻,使共軍首尾難顧,待共軍主力回援石家莊之時,將其殲於途中。可總部複電說:鄭的意見,正在研究。敵情不明之前,應嚴加防範。
10月31日淩晨,鄭挺鋒與參謀人員還在忙著籌謀明日作戰事宜。這時,河對岸突然槍炮聲大作,指揮部附近不時有炮彈爆炸,但前沿陣地報告未見有解放軍進擊之勢。於是,鄭挺鋒判斷解放軍要撤退,舉兵過河追擊又怕上當,處於背水作戰或被包抄的不利地位。鄭挺鋒正當在是否過河問題上猶豫之時,一位參謀送來了總部特急電報:共軍二個縱隊已由熱、察兩省返冀援石,其前鋒已過察省蔚縣。著你部克日撤至方順橋待命,並已派第35軍接應。
原來,由平綏線兼程南下的華北解放軍第2兵團第3縱隊,在司令員鄭維山的率領下,已於10月30日拂曉到達望都,並繼續向冀中沙河以南地區疾進。與此同時,東北解放軍第4縱隊等部已入關向冀東地區挺進。第3縱隊突然出現在鄭部的翼側,使傅作義完全動搖了繼續南下襲取石家莊的決心,知道94軍如果再南下將會受到解放軍第7、第3縱隊協力圍攻。此外,東北戰場大勢已定,不出幾日就會結束戰事。如果鄭部繼續突擊下去東北解放軍主力勢必會提早入關,從而對京津地區構成重大威脅。在這種情況下,傅作義不得不電令鄭挺鋒率步騎聯軍迅速回撤。
鄭挺鋒接到總部的電報後,立即組織部隊撤退,恨不得一步就邁到北平。當日(31日)午後,鄭部回到了方順橋。隨後,在已到保定的第35軍和已到定興的第16軍的接應下,於11月3日晚總算逃回了北平。
仿佛是一場噩夢。蔣介石、傅作義挖空心思設計的偷襲計劃,就這樣半途而廢,宣告徹底破產了。
這一“錦囊妙計”“掏心戰”,原以為可以創出驚世之舉,沒想到非但無補於節節失敗的國民黨軍隊,反而使本已渙散的軍心又蒙受一次沉重打擊。
傅作義原想撈點資本,保存實力,結果是“偷雞不成反蝕米”。在這次為期十多天的行動中,他的集團損失官兵近4000人、戰馬240餘匹、汽車90多輛,以及大宗的作戰物資。部隊在回撤的途中,埋怨情緒有增無減,生怕遭到解放軍堵截,落荒而逃。
此時,傅作義麵臨東北、華北解放軍的聯合打擊,加上內部軍心渙散,民怨載途,真可謂內外交困,形勢危殆。何去何從,傅作義處在艱難的思考與選擇中。
密謀和談投石問路,千裏長蛇直撐華北
1948年10月30日深夜,北平市內的大街小巷早已平靜,稀疏的路燈被秋風吹得搖搖晃晃,燈光微弱而變動,顯得那麼陰森。重要的路口,持槍荷彈的哨兵在盤查著偶爾過往的行人,使本來就很淒涼的秋夜,變得更加恐怖。
北平西郊的“華北剿總”大院裏,除門口崗哨和作戰值班參謀外,人們也早已熄燈休息。但總司令的住處還亮著燈,傅作義背著手在房間裏來回踱著步子。有時佇立窗前凝視黑夜,有時停步沉思,有時低頭歎息,顯得心事很重。
近一個月來,東北戰場的炮聲,由遠及近,震撼著華北大地,也震撼著傅作義的心。
他在想,東北戰事一旦結束,解放軍就會殺進關來,與華北的解放軍一起攻打平津地區,自己的地盤和軍隊行將難保。而國民黨政府投靠美國人,喪權辱國,違背民心,已處於全麵崩潰的前夕。在東北戰局危急關頭,蔣介石竟為“私事”去上海而置幾十萬軍隊於不顧。怎麼能繼續指望國民黨統一中國、實現獨立,讓蔣介石來保護察綏軍?!眼下應該當機立斷,走人民的道路,除此別無選擇。
想到這兒,傅作義眼睛一亮,轉身對外屋的貼身衛士和勤務兵說:
“我這裏沒事了,倒一杯茶,去叫王克俊來,你們都去休息吧。”
勤務兵沏好茶後,便與衛士一起離開了房間。
王克俊知道總司令深夜召見,一定有要事,急忙來到傅作義的住處。傅作義表情很深沉,讓座後,對王克俊說:“咱們談談,現在沒別人,直說無妨。”
王克俊一時找不著頭緒,便問:“總司令,談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