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達則說:“我們要求撤銷以張承先為首的工作組,這是個阻礙同學們進行文化大革命的障礙物……”江青也在會上作了發言。
反工作組的情緒幾乎占據了所有的空間,群情激奮,難以形容。
劉少奇則通過妻子王光美所選擇的清華大學,與中央文革小組進行據理力爭。但北京反工作組的浪潮勢不可擋,一切都隻能是徒勞。到了這種情況下,劉少奇仍認為派工作組是形勢所迫,大勢所趨,並沒有錯。
中央文革小組為了爭取反工作組的最後勝利,活動更加頻繁了。
7月27日,陳伯達、康生、江青帶領文革小組全體成員到北京師範大學召開批判工作組大會,提出“甩掉保姆,踢開絆腳石,自己解放自己,徹底革命”。江青還在海澱區召開的中小學學生代表大會上,當場宣布罷掉海澱區中學工作隊隊長的官。
在中央文革小組的咄咄逼迫下,28日,北京市委做出關於撤銷大中學校工作組的決定。次日,毛澤東又委派周恩來親自過問清華大學的“文化大革命”情況。
7月29日,在人民大會堂召開了“北京市大專院校文化革命積極分子大會”,會上,宣讀了關於北京市委撤銷工作組的《決定》。劉少奇、周恩來、鄧小平被迫在工作組問題上作了檢查。
周恩來還在會上傳達了毛澤東提出的“文化大革命”的三大任務:一鬥,二批,三改。麵對檢查,劉少奇百思不得其解,終於他在會上吐露了自己的心聲:“怎樣進行文化大革命,你們不大知道,不大清楚。你們問我們,怎樣革命,我老實回答你們,我也不曉得。我想黨中央其他許多同誌,工作組成員,也不曉得……以致有時沒錯誤,人家也說你錯了,是不是?那時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
劉少奇第一次公開了自己對“文化大革命”的看法。
當會議快結束時,毛澤東又親自來到會場,親切接見了與會代表。那經久不息的掌聲,震耳欲聾的“毛主席萬歲”的歡呼聲,使大會氣氛驟然生輝。當毛澤東邁著大步,傾聽著《大海航行靠舵手》的雄渾歌聲,率先離開會場時,劉少奇的心境和毛澤東的心境已是天壤之別。
一炮打中“司令部”
1966年8月1日至12日,中國共產黨第八屆中央委員會第十一次全體會議在北京召開。
毛澤東、劉少奇及中央文革小組成員和首都高等院校部分代表列席了會議。會議期間,毛澤東和劉少奇為各自的觀點和行動進行了辯解。
劉少奇為證明自己的正確,選擇了北京建築工程學院蹲點。這個學院是在北京市高等院校中最早形成兩個組織對立局麵的學校,情況複雜,問題多如牛毛。
此間,劉少奇就派工作組問題和學生運動問題。同學生進行了耐心細致的談話,談話精神基本上跟前一段時間對這些問題的看法相似。劉少奇還試圖按照“文化大革命”開始時,製定的“中央八條”精神,用“試驗開小會來解決矛盾”。
然而,由於整個形勢的影響,劉少奇所做的一切,竟是那樣蒼白無力,缺乏氣勢。
8月4日,文革的兩位“大腕”,康生、江青出席了北京大學舉行的批判以張承先為首的工作組大會,並影射劉少奇。同時,另一位文革“大將”陳伯達到清華大學,參加批判以王光美為首的工作組執行“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的大會。會上為“紅衛兵造反司令”蒯大富公開平了反。
8月5日,毛澤東寫了《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張大字報》。
8月7日,毛澤東突然向大會發下了他的大字報,稱讚全國第一張“馬列主義大字報”和《人民日報》評論員文章寫得何等好呀,指責工作組50多天時間裏,站在反動的資產階級立場上,實行資產階級專政,將無產階級轟轟烈烈的文化大革命運動打下去,顛倒是非,混淆黑白,圍剿革命派,壓製不同意見,實行白色恐怖,自以為得意,長資產階級誌氣,滅無產階級威風,又何其毒也!
字字句句,如同重磅炸彈,會議氣氛一下凝固了似的。
出於對毛澤東的尊重和黨的利益,劉少奇承擔了全部責任。毛澤東在劉少奇做自我批評的時候插話說:“你在北京專政嘛!專政得很好!”
劉少奇變得孤立了。
在借用群眾力量的基礎上,8月8日,八屆十一中全會通過了《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關於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決定》即著名的《十六條》。
就在通過《十六條》的這一天,林彪、康生等看到整劉的時機已到,趁機對毛澤東的大字報進行了淋漓盡致的發揮。
林彪就有表演:
他在接見中央文革成員時作了長篇談話。他說:“這次文化大革命最高司令是我們毛主席。運動開始蓬蓬勃勃,轟轟烈烈,中間潑冷水,潑下去了。毛主席把危局扭轉過來了,不然文化大革命就會夭折、中斷,現在重整旗鼓再進攻。”
對毛澤東褒揚之後,林彪號召“要在運動中把資產階級,反動權威打倒,使他們威風掃地,要弄得天翻地覆,轟轟烈烈,大風大浪,大攪大鬧,這樣就使得資產階級睡不著覺,無產階級也睡不著覺。”
林彪把運動當成了一把雙刃劍,而他自己則手握劍柄。
通過《十六條》的第二天,全國從上到下的各種報紙,均在頭版頭條以套紅大字標題全文刊登了《十六條》。
在新聞媒體和各種宣傳工具的鼓動下,人們的瘋狂到了極點,歡呼聲、口號聲交織在一起。人們潮水般湧向了各省市委機關所在地。北京更是熱鬧非凡,群眾隊伍川流不息地到設在中南海西門附近的中共中央接待站慶賀。
鑼鼓聲,“毛主席萬歲”的口號聲,響徹雲霄。激情的場麵顯示出了群眾對毛澤東的敬仰。居住在北京的外國人大感驚訝。
8月10日晚7時15分,毛澤東獨自來到中共中央接待站,接見前來慶賀的群眾。人們的情緒又一次沸騰了,難怪有人說,用鼎沸這個詞也難以形容。
第二天,中共中央第一大報《人民日報》用套紅標題和激動人心的言詞報道了毛澤東會見群眾的場麵。以此表明,毛澤東的地位是任何人都動搖不了的。
8月20日,中共中央第八屆十一中全會閉幕,全會通過了《中國共產黨第八屆中央委員會第十一次全體會議公報》。
《公報》中說:“毛澤東同誌是當代最偉大的馬克思列寧主義者。毛澤東同誌天才地、創造地、全麵地繼承、捍衛和發展了馬克思列寧主義,把馬克思列寧主義提高到一個嶄新的階段……”
在此後的中央領導人露麵的報道中,劉少奇的名字不再是排在毛澤東之後,而是排到了毛澤東、林彪、周恩來、陶鑄、陳伯達、鄧小平、康生之後,位居第八位。顯然,劉少奇的地位日漸削弱了。
交談十多分鍾,感到莫大欣慰
毛澤東“炮打”司令部後,對劉少奇的批判迅速升溫。
8月22日,清華園內出現了《劉少奇七月二十九日講話是反毛澤東思想》的大字報,公開向劉少奇挑戰了。
8月23日,《人民日報》發表了《工農兵要堅決支持革命學生》的社論,再一次批駁了利用“反我即反黨”,把群眾打成“反黨”、“反黨中央”的“反革命分子”的做法,使當時被工作組稱之為少數派的人,心情振奮,紛紛成立了自己的組織,與工作組相抗衡。
試以北京地質學院為例。
北京地質學院有個叫“東方紅”的組織,是反對工作組的。為了刁難派進的工作組組長,他們拉出了千餘人的隊伍,步行到地質部,要求工作組長作檢查,當地質部的領導拒絕他們的要求時,他們便屁股往地上一坐,舉行了靜坐絕食示威。在中央文革的支持下,地質部領導無奈,隻好答應他們提出的要求。
有了地質學院“東方紅”的“先進事例”,清華大學學生在中央文革的暗中支持下,於8月24日,又一次拋出了一批矛頭指向劉少奇、王光美的大字報。
麵對這一切,劉少奇處於一種有分寸的退卻狀態。
在造成了一定聲勢的形勢下,10月9日,毛澤東將各省、市、自治區黨委負責人召集在一起,親自主持召開了中央工作會議,會議原定開三天,後又一延再延,至10月28日才結束,前前後後共計二十天。
會上,毛澤東的講話,10月12日在小組會上的發言,10月16日陳伯達在大會上的講話,以及由於毛澤東威信而漸漸形成的會議氣氛,迫使劉少奇、鄧小平在10月23日作了自我檢查。
鄧小平在自我檢查中,直言不諱地指出:“在十一中全會中,毛主席的一張大字報,就是炮轟劉少奇和我的。”會場嘩然。
到了10月25日,林彪開始發言了,他指明了“劉少奇、鄧小平,他們搞了另一條路線,同毛主席路線相反”。“劉、鄧路線,就是毛主席大字報說的,‘站在反動的資產階級立場上,實行資產階級專政’的路線。”
發動“文化大革命”進行兩條路線鬥爭的目標,被中央工作會議上林彪的講話明確了。不久,《紅旗》雜誌發表了《以毛主席為代表的無產階級革命路線的偉大勝利》的社論,宣布“資產階級反動路線宣告破產”。這實際上是有意地向人們披露中央工作會議的主要精神。
中央文革小組也趁機加緊了對劉少奇的攻擊。他們不斷利用手中的宣傳工具,暗示批判“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的鋒芒所指,以探求群眾可能發生的反應。另一方麵,又把劉少奇、鄧小平的問題傳遞給自己的信徒。
11月2日,天安門、中組部都貼出了一大批指責、打倒劉少奇、鄧小平的大字報。
“打倒劉少奇、鄧小平”作為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第一個目標,向全世界公開了。
11月3日,毛澤東第6次接見紅衛兵時,在新聞媒體的報道中,惟獨不提到劉少奇和鄧小平的名字。報紙上登載的照片,有毛澤東、林彪、周恩來、陶鑄、陳伯達五人,也沒有劉少奇和鄧小平。他們的領導地位成了虛設。
然而,令劉少奇想不到的是,在這次接見活動中,毛澤東特地走到他的身邊,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同他交談了十多分鍾……
對此,劉少奇覺得是莫大的安慰。
打倒劉少奇的鬥爭仍在繼續。具體部署鬥爭計劃的仍是中央文革。
12月18日,張春橋把“造反司令”蒯大富請到中南海。張春橋說:“從全國來講,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相當猖獗,現在還是要深入批判資產階級反動路線。中央那一兩個提出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的人,至今不投降。”
“你們革命小將應該聯合起來,痛打落水狗,把他們搞臭,不要半途而廢。”
蒯大富心領神會,當即表示:“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不打倒劉少奇,誓不罷休。”回校後,他立即籌備。
一場大規模的行動開始了。
12月25日,天刮著刺骨的寒風,整個北京城籠罩在一種灰蒙之中。郵電大樓的指針剛敲過八下,清華大學的五千餘名師生員工,就開始出發了。
他們從清華園起步,一路上聲勢浩大的示威遊行吸引了數以萬計的群眾。最後他們來到天安門廣場,召開了“徹底批判以劉、鄧為代表的資產階級反動路線誓師大會”。
會上,他們對王光美進行了無情批判,最後聲明,強烈要求王光美回到清華作檢查。然後,示威遊行隊伍兵分五路,由廣播在前麵開道,分別到王府井、西單、北京站、菜市口等繁華地段演講,散發傳單,張貼大字報。
很快,“打倒劉少奇!”“打倒鄧小平”“劉少奇必須向全國人民低頭認罪!”“和劉、鄧宣戰到底!”等大標語布滿了北京的大街小巷。有的標語甚至也貼到了天安門城樓上。
這樣,“打倒劉少奇、鄧小平”的計劃的實施向前擴展了一大步,許多不明真相的群眾也受到了無形的影響。
作為國家主席的劉少奇,在群眾中的威信一天天下降。到1966年結束之際,在全國範圍內,已不容許人們起來公開抵製或反對“打倒劉少奇、鄧小平”的瘋狂行動了。
為了詆毀劉少奇、鄧小平在群眾中的影響,中央文革又下達了新的命令。1967年1月10日,北京新華書店和運輸公司聯合行動,在天安門廣場火燒所存的劉少奇、鄧小平畫像,並向全國新華書店發出通告,各地紛紛響應。
打倒劉少奇、鄧小平的活動在全國愈演愈烈……
盡管“打倒劉少奇”的呼聲震耳欲聾,但劉少奇仍然是國家主席,中央政治局常委。人們並不敢對他直接下手。而他的妻子和兒女們卻在各種不同的場合被迫作檢查,挨批鬥。
“智擒王光美”就是其中一例。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1月6日傍晚,情緒低落的劉少奇和王光美接到電話,說是女兒平平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被汽車壓斷了腿,需要截肢,請家長趕快到人民醫院急診室簽字。
作為父親,劉少奇本能的反應是,不管現在境況如何,必須馬上到醫院。
作為女人,王光美卻猶豫了。因為周恩來曾告誡他們,不要隨便離開中南海。
妻子吞吞吐吐,劉少奇生氣了。他不假思索地說:“你不去,我去!”
妻子拗不過丈夫,倆人立即驅車前往醫院,到了醫院,沒有看見受傷的女兒,卻看到了被當作人質扣留在醫院的兒子和另一個女兒。
他們驚呆了。
原來,這是在江青慫恿下,清華大學的學生們設下的一個圈套,目的就是把王光美誘出中南海。
當學生們意外地看見陪同王光美前來的劉少奇時,他們驚愕得有點不知所措了。因為劉少奇畢竟還是國家主席啊!
正當雙方劍拔弩張的瞬間,劉少奇的兒子對母親說:“他們這樣做,是為了抓你。”王光美當時就被帶到清華園批鬥。並違心地寫下了四點保證,後被周恩來知道後,親自幹預,王光美於第二天淩晨才回到了中南海福祿居的家中。
第二天,北京各家紅衛兵小報都以醒目的標題刊登了“智擒王光美”的經過。
事隔一周,也就是1月13日,毛澤東也知道了這件事。於是,他讓秘書乘一輛華沙牌轎車,於深夜接劉少奇來人民大會堂談話。
毛澤東態度和藹,似乎兩人之間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握了握手,毛澤東第一句話就是“平平的腿好了嗎?”
劉少奇無言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劉少奇向毛澤東表示,自己在工作中犯了錯誤,這次路線錯誤的主要責任由他自己承擔。
他還鄭重其事地提出辭去國家主席、中共中央常委和《毛澤東選集》編委會主任職務,願意攜妻子兒女去延安和湖南老家種地,做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聽了劉少奇一席話,毛澤東從口袋裏掏出一支中華煙,用火柴點著,不停地吸,沉默無語。
沉思良久,他望了望與自己合作幾十年的老友,沒有從正麵回答劉少奇的辭呈,也沒有提劉少奇“犯錯誤”的問題,隻是建議他多讀點書,“好好學習,保重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