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苦蓮聽了衛鳳雅的話，又看見娘親這般痛哭哀憐，舊仇新恨湧上心頭，突然從身上抽出一把剪刀猛刺向衛鳳雅：你這不要臉的老色鬼，我殺了你，替娘親報仇。祝苦蓮話音未落，剪刀已經刺了過去，卻沒有刺中。衛鳳雅向左側避讓，剪刀隻是刺傷了衛鳳雅的右手背。而衛鳳雅卻反手奪下了祝苦蓮的剪刀，順勢向祝苦蓮刺過來。跪在地上哀求的苦蓮娘看到這一幕，像發瘋的母羊般撲了上來，衛鳳雅手裏的剪刀不偏不倚地刺進了苦蓮娘的脖頸處。苦蓮娘沒有倒下，反而緊緊地抱住衛鳳雅：蓮兒，快逃，快逃命去，還愣在那幹麼，不要命啊，快往龍山上逃，逃得越遠越好，再也不要回來了。
苦蓮娘的叫喊聲把呆愣著的祝苦蓮驚醒過來，拔腿就跑。她逃出衛家大院，直奔龍山。
衛家大院在龍山腳下的衛家太屋莊西北邊上，坐北朝南，大院中間是一棟典型的徽州民居，青磚黑瓦，階梯狀的五花馬頭山牆，垂脊上堆積多層小青瓦，略高於屋麵，似龍身之鱗，透著些許飄逸之感。前牆向內退出二米深的門洞，一副石門框，門頂一塊白底方框牌匾，上書：耕讀為本。一扇柏木黑漆大門，更顯出這屋厚重大氣，屋中間一方天井，分成前後兩間廳堂，左右為廂房，天井左右有一走廊，盡頭是兩個耳門，後廳靠右側邊上也開了一耳門。大院分前後兩院，前院寬大，後院窄小。大院四麵各開了一個門，隻是前門寬大，也是一副石門框，一對石獅子，門前是一個禾場，禾場外麵有一方水塘。大院後門離龍山隻有百十步遠。
祝苦蓮沒有按她娘親說的話往龍山深處跑，而是從龍山腳下的林子裏轉了一圈，從另一處下了山，回到衛家太屋莊，鑽進了莊頭的牛欄，藏在牛欄閣樓上的稻草裏。她躲在草堆裏隱隱約約聽得到外麵的喊叫聲、腳步聲，狗叫聲，哭聲……整個莊子一片混亂，一直鬧到後半夜，莊子裏才漸漸安靜下來。祝苦蓮見外麵安靜了，便爬出草堆，跳下閣樓，躡足屏聲地溜出牛欄。外麵一片黑漆漆的。此刻，祝苦蓮也不怕鬼了，過去，天一黑就不敢出門，要是家裏房間沒點燈，她就不敢進，好像一寸遠有個鬼似的，非得娘親陪著。此時，不容許她怕鬼。她沒多想便一頭鑽進黑夜裏，一個人匆匆地沿著忽隱忽現的灰黃色的崎嶇山路，踉踉蹌蹌地向祝家祠跑去。
祝家祠在群山裏麵的裏麵，離衛家太屋莊有二十裏山路，是一個四麵環山的小山莊，全莊三十來戶人家，都是祝姓。莊裏人出門見山，走路上山，說話麵山，做夢都離不開山。
祝苦蓮走到村口便放慢了腳步，村頭一隻狗遠遠地望著她狂吠起來。祝苦蓮控製著步伐走上前，對著狗跺了兩腳：瞎了眼呀，不認得人了。那狗便縮回屋裏。但一狗吠影百狗吠聲。全村莊的狗已經此起彼伏地吠了起來，祝苦蓮棲棲惶惶地快步趕到細爹的屋前，悄無聲息地走到堂姐祝唐芬的窗戶下：姐，唐芬姐。
誰？屋裏有人低聲問。
我，苦蓮。祝苦蓮在窗戶下低聲說。隨即，祝唐芬房間的油燈亮了。同時，祝唐芬家的大門“吱呀”一聲開了，祝苦蓮聞聲轉頭望去，大門口走出來一個人：苦蓮，快進屋。是唐芬爹在低聲喊她。
細爹，你還沒睡啊。祝苦蓮頓時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