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一年十一月十五。
今日是朝廷每月兩度的朔望大朝,天氣清寒。小小慵懶的倦怠在溫暖的床榻之上不想起身,無奈夫君如今已經不似以往那般清閑,身為朝廷命官,特別是皇帝陛下的貼身近臣,他必須得比皇帝老兒起得更早,屁顛顛的跑去伺候著。因此,小小又隻好比夫君起得還要早,伺候著夫君穿衣著衫,為他安排洗漱和早點。
本來,江誌軒是不讓她幹這些事情的。但是這個時代所有官員家中的情況都是如此,小小不想在這方麵讓夫君覺得別扭,便一直堅持了下來。但是,這真是個要命的活兒,讓小小心中對這萬惡的封建社會深惡痛絕。同時,也頗為這個時代的官員們鞠了一捧同情淚。
別看這些官員們在平頭老百姓麵前人模狗樣的,他們也真正的不容易。雖然不一定說得上睡得比狗晚,卻絕對起得比雞還早。因為直到小小把這一切忙完,送夫君出了門之後,天都還有近一個時辰才亮,她完全還有時間回去摟著枕頭抱著兒子睡個回籠覺……
她和夫君都不知道,此時,遠在華陰縣境內的西嶽華山之上。兩個牛鼻子老道士,正在清虛道觀的靜室內激烈爭吵和咆哮。爭吵的內容,卻正好是他們夫妻二人……
從麵相上,二人的年紀都無法猜測。都是一副四五十歲的模樣,不過,二人的頭發卻又截然不同。一人發如青絲,漆黑發亮。一人發如銀絲,滿頭雪白。
此時,隻見那滿頭銀絲的道士,一副譏諷的口吻正在嚎叫道:“你憑什麼如此肯定?就憑你那勞什子‘稱骨術’,就一口咬定她命早該絕?”
黑發道士也不甘示弱,火藥味十足的回應道:“正是,不過並非全是‘稱骨術’,還有五行相術的佐證!如何?你這老牛鼻子還為她治過那麼多次病,難道就真的一點都不曾察覺?你可真是丟人……”
白頭發的道人被嗆了一下,老臉微微一紅:“我是醫生,治病救人才是我的主業,哪似你這般神神道道的,整天瞧這個早就該死,瞧那個又不得好死……”
黑發道士似乎被他戳到了痛處,臉色有些不自在,立馬岔開了話題:
“不談她了,談談他的夫君。從他的生辰八字,和當日所求的箋言來看,在近年內,必定有血光之災……”
白發道人聞言樂了,滿臉揶揄的望著他:“嘿嘿,你當日不是還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告訴人家,說什麼保持本性,很快便能一帆風順的成為人上人麼?虧得人家不知道你的身份,若是知道了,我看你這張老臉今後往哪兒擱。”
黑發道人更加鬱悶,提起這茬兒,他連死的心都有了。一失足成千古恨,若真是不幸按照那命格上的啟示發展,恐怕自己的金字招牌,是真的要砸得稀爛了。他這邊正鬱悶著呢,又聽見白發道士幽幽的繼續打擊他道:
“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小夫妻倆人。一個是當今陛下跟前的紅人,未來的國之輔弼;另一個跟皇後娘娘姐妹相稱,二人在宮中行走的時辰可多著呢。萬一哪天你去宮中碰巧遇見了,還是盡量繞道兒吧。免得被人揭穿了……”
這黑白無常,便是孫思邈和袁天罡二人了。原來,他二人很早以前便相識了。袁天罡是個根紅苗正的牛鼻子道士,孫思邈則是在鑽研醫道的同時,對道家的養生之道有些涉獵,從此半路出家,也成了一個半吊子的道士。二人都是如今大唐朝野內外,民眾耳熟能詳的牛人。平常百姓想要見他們一麵,那可是難於上青天。
但是,這二人對某些事情的看法卻又截然不同。袁天罡如今是大唐皇帝李二陛下的秘密顧問,時常會秘密溜到皇宮當中,接受李世民的垂詢。更把他的大弟子李淳風送給了李二陛下,成了當朝的太史令;而孫思邈,卻三番五次的拒絕李二陛下的邀請,堅決不當官,不賣身……
前麵就說過,這段時間,孫思邈經常獨自到華山采藥。結果,前幾****進山的時候,卻意外的碰到了多年不見的老友袁天罡。見麵之後自然免不了一番唏噓,然後相互之間就切磋印證了一番近幾年來各自在各自領域的所得。這一說起來,二人才發現,原來他們都曾經華陰江府有著關聯。便又談論起江府的男女主人來,於是,便有了前麵那番貌似激烈的爭執。
袁天罡聽了孫思邈的建議,麵現鬱悶之色,隨即又一正:
“我因為到高麗尋找一味罕見的藥材煉丹,已經有近一年不曾入宮了,不知朝中大事。但是我敢以數十年來的名譽擔保,不出一年,那江狀元定會有血光之災。你跟他們小夫妻相熟,改日尋個由頭,轉告他們一聲吧,讓他們多加防範!”
孫思邈沉吟著點了點頭,把這茬兒記了下來。答應一有機會,便會提醒江誌軒或者小小,這事兒才算揭了過去。隻是不知道以他的記性和鑽研醫道的那份執著癡迷,這種俗事過上三五個月,他究竟還記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