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中師生”,這裏還有一段故事。和雪璜同村長大的人都知道,雪璜小時候很不愛幹淨,流鼻涕、尿床……起了個名字“韓瑞”,諧音還似“咁水”(口水),所以同學們都叫他“咁水大王”,他很無奈,也很自卑,初小畢業均分隻有五十九點九分,考高中落榜,兩年後才考上師範。一次,醫生給他做CT,說他是個偏頭,小腦異常大,不善論數,尤善形象思維,天生就是個搞藝術的。上世紀七十年代,他在大村下鄉當隊長,半天就讀完了世界長篇名著《堂吉訶德》,組員們起哄要考問細節,他居然對答如流。當年,他晉升國家一級美術師,最高一級的古漢語考試,他竟然超過分數線四十多分。可坐車引路,他硬是分不清左右。兒子給他開了個博客,他冠名“顛覆狀態”。他說:“繼承傳統,就是找準突破口來顛覆前人有意無意否認的、遺忘了的東西。”
本來,編寫這本《白樸全集》,也可以把現成的研究成果整理一下,不用費多大的勁。可雪璜好為人先的脾氣,使他不甘心重複別人的研究成果和采用疑點甚多的定論,考慮再三,還是決定從白樸親訂的有編年的《天籟集》入手,重新破譯白樸當年的藝術思想、身世抱負、交遊創作等一手資料。
就這樣,抱著對鄉賢白樸的崇敬之情,雪璜全國各地奔走收集資料,一次次走近“元曲大家”的世界。一詞一闋間,雪璜漸漸發現,自己和詞裏的人,竟有一樣的春夢,一樣的飄零,一樣的哀傷,一樣的對故土的眷戀。一樣的人生的悲與欣,讓他在一次次淚花的閃動中,潑墨出一幅幅古風湯湯的詩畫。見過雪璜作品的人都知道,他的每一幅畫作上,都題有一行行詩文,雪璜笑說,詩的靈感,多是他的千古知己給的。
在雪璜的家中,鉛筆寫下的草稿有兩麻包,其中所有的文字,記載的都是他研究白樸時的一些偶得和疑問。他的夫人說:“搬了幾次家了,也舍不得扔。一舞弄上這些事,就甚也不顧了,一頭鑽在書裏邊連飯也不吃,你叫他一聲,他還罵你。”
為之,雪璜這個過去毫無病史的硬身板,現在已坐出了“二型糖尿病”。但他的精神,意外地感動了中國著名國學大師姚奠中先生。姚先生是章太炎晚年入室研究生,老人不顧年邁,一字一句審訂、修改雪璜編就的文稿,並寫長信,提出修改意見。當雪璜依據意見完成第六稿後,老人欣然回信:“所改,甚善!”
長達十幾年的苦苦鑽研和探索,終於成就了《白樸全集》的問世。而多年前,雪璜受命於路成文先生所編的《元曲大家白樸》和《白樸詞選注》兩書,也早已出版發行。雪璜的一次次研究成果,不僅填補了中國文學史上的空白,而且重新確立了白樸元代文壇硬骨頭、愛國詞人、文學巨匠的地位。同時,也成全了雪璜詩、書、畫、印、論、國學——“六絕”的全能學者型書畫家的地位。
過去,在雜劇、散曲等公共藝術作品中,白樸疾惡如仇的秉性並沒有多少顯現,因為元代文人所寫雜劇、散曲,均為勾欄行院、倡優歌伎演出歌舞而寫,所以,人們誤以為白樸隻是一個混跡勾欄行院,為歌伎樂人作曲寫戲的放浪書生。而在白樸《天籟集》中,一個超越了個人恩怨、不避生死、為民族利益大聲呐喊“莫唱後庭曲,聲在淚痕中”的大義白樸,一覽無餘。
雪璜先生在查找資料的過程中發現,胡適、馮沅君、孫楷第、吳小玲、王季思等專家,經過爭鳴,認為關漢卿非“金朝遺民”,非“初為雜劇之始”。但對“金遺民”身份的白樸,卻少有評論。雪璜先生便將中都和真定在經濟文化等方麵做了比較,發現在元曲初創時期,金南遷國都於汴梁,第二年蒙軍攻入中都並火燒皇城,直到一二六七年才在中都東北郊重建皇宮。五年後,蒙古國遷都中都,改國號為元,改中都為大都。而從火燒到遷都的這五十餘年間,真定利用戰爭的空隙,在史天澤的治理下,經濟文化等方麵迅速地繁榮興盛起來。在此基礎上,白樸等人的努力使真定成為早於大都的早期雜劇活動中心。雪璜先生據此認為,白樸應取代關漢卿為“初為雜劇之始”,從而改變了一直以來元曲四大家“關、白、馬、鄭”的排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