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那麼的藍,雲是那麼的白,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院子,但天空的色彩卻是共享的。
方明悠站在院子裏的那棵長得繁茂的香樟樹下,優美的下頜微微得揚著,細長白皙的脖子略微伸長著,美豔的臉龐顯得有些深沉,顯然她是在沉思。
突然,她噗得一聲笑了起來,春情趕緊看了一眼突然笑出聲的主子,她一抬頭就看見那笑靨如花,如雲開月明,頓時挪不開眼了。
那如花笑靨上的櫻桃小嘴發出那悅耳的聲音:“春情,你瞧瞧,我們被這四方小院圍著,看著這萬裏晴空,是不是像極了坐井觀天的癩蛤蟆呢,哈哈。”
“二小姐,你要是癩蛤蟆,其他人還不都是牛糞呢。”
院中的婆子、丫環都笑了起來。
方明悠有些淒然得說道:“一輩子都隻能坐在這井中看看天,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握,人生還有什麼樂趣呢。”
黃媽媽趕緊安慰道:“二小姐,你年紀也不小了,明年就及笄,就能嫁人了,當了主母,別說自個的命運,一大家子的命運都能掌控著呢。”
“哼,掌控別人的命運,其實嫁了人也不過是被人從這一口井裏扔進另一口井裏,錦衣玉食也不過是南柯一夢,更何況,我的身份是很難有好結果的。我有些累了,回屋吧。”
丫環、婆子們一聽都趕忙將屋子收拾好。
方明悠輕抬蓮步悠悠得走進屋子裏,從六歲起她就明白雖然她是個庶女,可是這個小姐的地位卻是不可晃動的,手不用提,肩不用挑,不用像丫環婆子們這樣幹活,可是日子卻是空虛得難過,打發時間成了一項艱巨得工作。在她長期的小姐生涯裏,她漸漸摸索出了消磨時間的訣竅,就一個字“慢”。慢慢練字、慢慢繡花、慢慢吃喝、慢慢看書、慢慢行走…。,這樣慢慢得磨時間倒是磨出了她一手好字畫,一手好女紅更是磨出了她的好性子和優雅身姿。
其實小時候的她性子完全相反,她依稀記得她六歲以前和娘親住在這個宰相府外的莊子裏的快活的日子,那時的她就是個野丫頭,做起事來急急躁躁,竄上竄下,爬樹掏鳥窩、下河撈魚,什麼都幹過。連她自己都無法將現在的自己和六歲以前的自己重合起來。如果娘親還在,不知是開心還是傷心呢。
在娘親還是當爹的外室的時候,爹一個月來住幾天,娘親卻愛搭不理。那時的她以為爹隻有她和娘親,以為爹隻是忙於公事不能天天陪伴自己和娘親。
那時的她天天想著法子哄著娘親和爹好,用各種小詭計,每次娘都隻是無奈得笑笑,美豔的麵容上帶著淒婉。
現在的她終於明了娘親的悲苦,可是卻已成了孤身一人。
方明悠慢悠悠得拿起那青瓷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白毫烏龍,口中凝香。府中待她這個庶女算是不錯了,吃喝穿都沒虧了她,她也自覺得韜光養晦,稟著不出風頭不吃暗虧的原則,在這宰相府裏也算過得風平浪靜。
以往的美好歲月就好像不曾有過,一切皆是夢的感覺,是那麼的遙遠、那麼的不可及。六歲以後她再也沒有真心的笑過、哭過、撒嬌過了。
“小姐,張媽媽送衣料過來讓您選了。”
黃媽媽的話打斷了方明悠的思緒,她回過神來,說著:“讓張媽媽進來吧。”
小丫環掀起了簾子,一個身形豐滿、麵容清雅、頭發梳得妥貼,衣著得體的年歲不到40歲的女子走了進來,這就是宰相夫人也就是方明悠的嫡母身邊最得寵的貼身丫頭升做的管事張媽媽。
張媽媽的神情有些倨傲,她福了福身子問了聲安:“奴婢給二小姐請安了。”
“張媽媽,免禮了。”
“二小姐,太太叫奴婢給您送來了這季的料子,不知二小姐可有中意的。”
方明悠身邊的大丫頭秋意趕緊接過托盤,捧到了方明悠眼前。方明悠微微一抬眼,伸出她那纖長白皙的蘭花指輕拂過那些衣料,隨意的答道:“就留那兩塊素淨的下來吧。”
張媽媽眼裏瞧著方明悠這姿態,不禁有些擺不了架子,話語聲也放軟了,“二小姐,奴婢這兩天就叫師傅過來給您量了尺寸。”
方明悠這些年用著這個“慢”字決倒是給自己培養了優雅高貴的氣質,凡事都不緊不慢,沉著淡定,連侍候太太這個候府小姐多年的張媽媽也不得不從心裏覺著這個二小姐無論是美貌還是氣度都是拔尖的,要不是這些年被拘在小院子裏,太太也不帶著出去見客,怕是早就美名傳天下了,真不虧是那個女人的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