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中

本文所說的外來語,主要指現代漢語中以音譯形式吸收的外國詞彙,其入詩的意義似小實大。這不僅僅意味著把一兩個新詞用到句中,為詩作帶來些洋點綴,而是關係到詩詞如何拓寬題材、貼近當代生活的重要課題。

不要以為外來語隻是一個冷冰冰的、無足輕重的稱謂。不!它是有體溫的、有生命的!當我們提到一個外來語時,這個詞彙所指示的事物首先可以引發我們一連串的聯想和感情好惡。其次,構成這個詞彙的各個漢字——盡管它們組合在一起主要是為了傳達語音——亦能引起某種程度的暗示。所以外來語有著豐富的內涵和感情色彩,雖然微妙但確實存在。其發現有賴於詩詞作者豐富的想象力、對詞彙的嗅覺和品味能力。

例如,當我們提到“夏威夷”這個旅遊勝地時,腦海裏會馬上浮現出無垠的海濱沙灘、碧藍的天空下成行的椰子樹以及度蜜月的情侶等一係列形象。“夏”字本身就容易讓人聯想到明亮、熱情、大海、泳裝等等,“夷”字又音同於“怡然”的“怡”。因此“夏威夷”一詞的語感極富浪漫色彩。

又如,聽到“伊麗莎白”這個名字,我們能由衷地感到一種雍容華貴。其使人馬上想起英國女皇和與之附隨的英國皇家傳統。另一方麵“莎”字音同“紗”,可聯想到貴族女士身著的精細絲織品;“白”既可理解為紗的色彩,亦能聯想到女性白皙的皮膚。

而“尼古拉”一詞,則讓人感到沉重壓抑得透不過氣來。這是沙皇的名字,讓人聯想到黑暗沉滯的沙俄時代,同時“尼古拉”又與香煙中的致癌物——“尼古丁”僅一字之別。

現在來看外來語入詩的實例,其嚐試始自清末。如梁啟超那首氣勢磅礴的《二十世紀太平洋歌》:

籲嗟乎!

今日民族帝國主義正跋扈,俎肉者弱食者強。

英獅俄鷲東西帝,兩虎不鬥群獸殃。

後起人種日耳曼,國有餘口無餘糧。

欲求尾閭今未得,拚命大索殊皇皇。

亦有門羅主義北美合眾國,潛龍起蟄神采揚。

……

海電兮既沒,艦隊兮愈張。

西伯利亞兮鐵路卒業,巴拿馬峽兮運河通航……

一個個國名、地名在詩中極具力度,為感情的抒瀉起到了良好的輔助作用。再看當代詩詞例:

難卻殷勤父老邀,山村新起麥當勞。一團圍坐說承包。

(熊東遨《浣溪沙·山鄉雜拾》)

我們能夠從“麥當勞”一詞,聯想到快餐店明亮的店鋪、迅捷的服務和輕鬆的氣氛。“麥”“當”“勞”三個字的語音本身又富於一種輕快流動性。因此這個詞給詩作帶來一種新鮮的時代感和生活的甜蜜,讓人不禁對之時時回味。

“燈紅酒綠深帷幔,搖滾衝霄漢。蛾眉淡掃晚妝妍,悅耳探戈爵士舞翩躚。”(劉季子《虞美人·舞廳小夜曲》)這是巧用音樂舞蹈術語的例子。“此邦寧少羅蘭輩,不信神州盡Q民”(徐晉如《寄答夢芙先生》)則為人名、字母的入詩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