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緊依著他臥房的東隔間給了她,院子裏的大丫鬟拂衣卻有些猶豫:“主子,慕容小姐一直想要那座東隔間,若是等她回來,知道主子把東隔間給了別人……”
君天瀾摘下披風:“本座的府邸宅院如何分配,何時輪到她做主了?”
拂衣將披風小心翼翼地掛在衣架上,望了眼他毫無表情的側臉,恭聲應是,隨即看了一眼身後的沈妙言,示意她跟自己來。
東隔間與君天瀾的臥房不過一簾之隔,本是用來給貼身伺候的丫鬟用的,隻是君天瀾素來不喜人近身伺候,因此一直空置著。
卻不知怎的,忽然給了沈妙言。
沈妙言跨進門檻,這東隔間雖然不大,但擺設精美,竟不輸她在沈國公府裏的閨房。
她隨手摸了摸一隻青花雙耳大瓷瓶,眸光微閃,國師府很有錢啊!
“小小姐好福氣,這間房,府裏可是有不少丫頭眼饞惦記的。”拂衣笑著打開窗戶,給房間換氣。
沈妙言把小布包袱放在桌子上,跳上高腳凳坐好,甜甜說道:“姐姐,你剛剛說的慕容小姐,是誰啊?”
拂衣低頭將窗戶支好,聽見“慕容”二字時,眼底掠過一絲懼意,轉身望向她,卻隻是笑笑:“小小姐用的東西,奴婢等會讓人給你送來。奴婢先行告退。”
說罷,微微行了個福身禮,有些倉促地離開。
沈妙言晃悠著腳丫子,雙手托腮,盯著拂衣的背影,看似純淨的大眼睛裏,掠過一抹暗光。
過了片刻,她輕笑一聲,跳下高腳凳,去找君天瀾。
君天瀾站在窗邊的書桌前,正臨著一幅字。
她伸長脖子望去,“路……其……遠兮,吾……上下而求……”
她念得很有些吃力,還有好多字不認識。
君天瀾的筆尖頓了頓,側眸看了她一眼,卻見她的臉上都是懵懂無知。
他收回視線,筆下遊龍走鳳:“十二歲了?”
“嗯。”她應了聲。
狹眸中暗了幾分,他知道沈妙言讀書爛得很,卻不曾料到,竟爛到這個地步。
已經十二歲了,卻連“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這名句,都不知曉。
臥房裏很沉默,沈妙言覺得這個男人的身上,正逐漸散發出一股壓迫感。
她站了片刻,伸手去捏他的衣角,聲音軟糯:“國師,我會用心學的,你不要嫌棄我。”
他依舊臨摹著《楚辭》,沒說話。
房中又陷入沉默,他身上的陰冷氣場,讓沈妙言覺得難堪,於是默默收回了手。
察覺到衣角上重量的消失,他微微側過臉,便瞧見她垂著頭站在原地,小臉皺成了團,那雙大眼睛像兔子一樣紅紅的,有淚珠子滾落下來。
收回視線,他抬筆蘸飽墨水,聲音清淡:“不是說,會研磨嗎?”
沈妙言一愣,抬頭看去,他的側臉線條完美,薄唇輕輕抿著一絲笑。
她傻乎乎地跟著笑了下,連忙抬袖擦幹淨眼淚。
她個子還沒長高,夠不著那方硯台,隻得搬來一張小板凳踩上去,十分乖順地為他研磨。
角落的青銅小獸香爐靜靜燃燒,散發出嫋嫋的檀香煙圈。
窗外,名貴的雪塔山茶開得千嬌百媚,春風十裏,盡顯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