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貓直升機在沙海裏飛了四個多小時,仍沒有發現太空來客的絲毫蹤跡。塔克拉瑪幹沙漠是世界上最大的流動沙漠,沉悶的黃色無邊無際,巨大的沙丘綿亙起伏。沒有綠色,沒有生命。直升機進入沙海的中央地帶後,唯一遭遇的生命是一隻誤入禁區的野鴨。它顯然已疲憊無力,對著直升機悲哀地鳴叫著。如果在今晚之前找不到一塊綠洲,它的命運也就注定了。

艙門大開,營長鄺景才用高倍望遠鏡仔細搜索著。5個小時前,他被十萬火急地召到師部,滿臉胡子的羅師長嚴峻地告訴他,某大國(他用帶有敵意的鼻音說出一個國名)通過它的駐華使館送來一份奇怪的情報,說5個小時前有一個星體墜落在塔克拉瑪幹沙漠的中部,該星體接近地球時的飛行軌跡很像是受控飛行,也就是說,它是受“人力”控製的人造裝置,而且顯然超越地球人的科技水平!

師長用濃重的河南口音說:“外星人?太邪虎了吧。那些老毛子沒準在搗什麼鬼。不管咋樣,上級讓咱們實地搜索一番。按說我該親自去的,至少也要派你們團長,你知道為啥選中你?”師長沒有等他的回答,自顧說下去,“咱師團營長中就你墨水喝得最多,年輕,腦子轉得快,會英語。像我這樣的老腦筋,對付蘇修美帝沒問題,要是麵前站個外星人,嗨!……”

鄺景才揶揄他:“師長,陸軍學院裏沒教過怎樣對付外星人,壓根兒沒開這門課。再說,外星人不說英語。”

“是嗎?那你說該誰去?”

“這該是宇宙生物學家、未來學家和政府首腦們的事。”

師長沉下臉:“那好嘛,這事就交給你吧,你在一小時內給我找一個什麼宇宙學家來。”

鄺景才嘿嘿笑了,討好地說:“師長,我沒說不去嘛,隻是怕你遣將無能,將來落到揮淚斬馬謖的地步。行啦,下命令吧。”

師長告訴他,師裏為這次搜索行動配備了最強的裝備,進口的山貓武裝直升機,空對地導彈,火焰噴射器,燃燒彈;十個隊員都是從各團挑出來的軍事尖子,還有一名醫術高超的女軍醫夏淩淩。看見鄺景才微微搖頭,師長問:“咋啦?”

“沒啥,隻是沙漠裏沒有男女廁所,為啥不派個男軍醫呢。”

師長根本沒理他的要求,但這番話倒是引起他的重視,立即鄭重交待:

“你這句話倒是提醒我,記著,在沙漠中絕不能讓夏淩淩離開你的視線,解手也不行!據我所知,某地質隊在塔克拉瑪幹勘探時,有個姑娘隻是到沙丘後解個手,就自此失蹤。勘探隊發瘋地找,7天後才在一座沙丘頂上找到她,屍體已經風幹,肚子讓飛鳥掏空。切記我的話!”

鄺景才悚然道:“是!”

“另外,腦子裏多長根弦。那個大國為啥主動通知咱們?他有這樣的好心腸?遇事多往深處想想。時刻與我保持聯絡,通話時注意保密。”

這是早上7點的事,9點他們就乘機出發,現在是下午1點。酷日燒烤著赤裸的沙漠,即使在幾百米的空中也能感到迫人的熱浪。身後的夏淩淩脫下軍帽扇著風,風紀扣解開了,露出鮮豔的內衣領。鄺景才掃她一眼,暗暗歎息:女人畢竟不是真正的軍人,恐怕在外星球上也是如此--如果外星人也分男女的話。其它戰士都是衣帽整齊,像駕駛員陳小兵,排長何振洋,維族戰士克裏木等,他們全神貫注,雙手緊握武器,汗珠從軍帽下不斷滾落。

天邊突然出現很大一片綠地。在沉悶的黃色中飛了這麼久,乍一看到綠色,都覺得眼前一亮。直升機降低高度,飛機下麵,肉蓯蓉和駱駝剌頑強地展示著綠色,幾隻黃羊被驚動,敏捷地逃向遠方。緊接著大片胡楊林撲入視野,這種樹生命力極其強盛,它們千年不死,死後千年不倒,倒後千年不枯。幹枯的枝幹虯曲向上,像是地獄中冤死者盡力伸出的手臂,顯得十分猙獰怪異,本地人常稱它魔鬼林。直升機上的人們活躍起來,擠在艙門觀賞這奇特的景色。忽然駕駛員沉聲喝道:

“營長,你看這邊!”

鄺景才幾乎同時發現胡楊林邊緣的爆炸現場。一片焦黑的樹幹,大多被連根拔起,根朝內,樹冠朝外,拚成清晰的同心圓。胡楊林外的半個沙丘被抹平,也形成清晰的同心波紋。鄺景才不禁想起有關通古斯大爆炸的描寫,兩者非常相像。當然,這兒的爆炸規模要小多了。

直升機盤旋兩周,沒有發現活著的生物和墜毀的裝置。鄺景才讓直升機在爆炸中心降落,他們跳下機艙,拉開扇形,嚴密地搜索著。塔克拉瑪幹的沙粒很細,沙丘背風處十分鬆軟,連駱駝也無法行走。但現在腳下的沙麵顯然被爆炸壓實了,仔細觀察,在沙粒中發現一些極微細的銀色金屬顆粒。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生物和機械裝置的殘骸,在爆心處的淺坑裏也沒有挖掘到什麼東西,仿佛那個星體或飛碟在衝向地麵的一聲爆炸中被完全氣化了。

現在可以確定有“東西”在這兒墜落,某大國的情報並非無稽之談。但究竟是什麼東西,隕石?某國的偵察衛星?或者真是外星飛船?

夕陽慢慢墜落在沙丘後,酷熱在一瞬間消失淨盡,寒意漸次升起。鄺景才盡量收集了金屬顆粒,命令戰士集合,準備返回。夏淩淩樂顛顛地跑過來,鄺景才猶豫一下,問道:“你是否要方便一下?就在那個凹處吧--但不要離開我的視線。”

夏淩淩麵孔紅紅地說:“謝謝。”

她過去了,鄺景才一直拿眼睛的餘光罩著女醫生,直到她小步跑回。一天的勞累和徒勞無功顯然沒有影響姑娘的情緒,她臉色紅潤,眼睛眉毛裏都含著笑。鄺營長微嘲地說:

“你的情緒滿好嘛,看來你很喜歡這趟野遊。”

夏淩淩聽出他的揶揄,莞爾一笑:“我本來就沒指望見到外星來客,沒有期望也就沒有失望。”

“你不信有外星人?”

“不,我非常相信。記得讀過一個很好的比喻--假如在沙漠的某處你找不到一棵草,那麼‘該沙漠無草’的結論就不能排除;但隻要發現一根,就盡可大膽斷定:沙漠中絕不會僅此一根獨苗。宇宙中既然有了地球這個生命綠洲,想來它不會是上帝的獨生子吧。不過,外星人肯定非常稀少,他們的來訪是幾萬年幾十萬年才能碰上的偶發事件,哪能正好讓咱們這些凡夫俗子碰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