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個人,小魚記憶中的主人。
一時間月露的心神巨震,張口結舌不能自持。而從小魚記憶中得到的映象在腦中不停回放,那一聲幽幽然的歎息,傾盡了人的所有情緒。當他隻是一段記憶時,還讓人隻是暗暗感歎一下罷了,可當他真的出現在麵前而且是以最詭異的方式出現時,這滋味就絕不好受了。
下意識地,她結結巴巴地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這兒,我還以為這裏沒人呢,我馬上出去,馬上出去。”
一邊說著,一邊向後倒退,連路都忘了看,一下子撞到牆上,正爬起來的時候,突然一道近在咫尺的歎息隱約地從身後不遠處傳到耳邊,似乎是從另一個空間傳出的一樣,無奈又灑然,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月露腦中轟然炸響,手忙腳亂地就奔門外去了。這實在不能怪她太過大驚小怪,怪隻怪這殿太詭異啦,明明就荒涼得不見一絲人影,而且處處透著異樣,偏就忽然地出現了這麼一個存在在記憶中或許已經死了無數年的人,那一聲幽幽的歎息更讓她感覺自己就象是在不見天日的兵馬俑中逛了一圈後,猛然回頭卻看見秦始皇在身後微笑一樣。走過了那樣一道跟黃泉路也沒什麼兩樣的長廊後,她的情緒本來就高度緊張,再經這麼一嚇,能保持住鎮靜她就不是程月露了。
剛奔到門口,她一頭撞上了一道看不見的屏障,心裏一邊哀叫著“又來了又來了,怎麼又是透明結界啊”一邊就被屏障的反彈力撞到臥榻前。她大腦發漲,大氣不敢出,縮在榻前動也不敢動。她也說不上為什麼會這麼害怕,反正就是沒辦法冷靜下來。
久久地也沒見前方那人再發出一絲聲音或動靜,剛剛的聲歎息更像是她自己的幻覺一樣。忽地一雙大眼睛映進眼簾,小魚臉上寫滿了疑惑和好奇,靈覺明明白白地透著“你在幹嘛”的意思。看她愣愣地沒反應,它甩甩尾巴向上飛去。
倒吸一口氣,也顧不得害怕了,連忙抬起頭就欲阻止它,於是那張安祥寧靜的臉再次撞進眼簾。小魚此時正親昵地伏在他的肩膀上,一雙大眼睛中充滿了孺慕的神色。
一秒、二秒、三秒,很快連三分鍾都過去了,那人還是動也不動地盤膝坐著。月露這才發現不對勁的地方,這人雖然姿態依然安祥,表情神態栩栩如生,但他卻缺了一點至關重要的東西——氣。但凡生物,隻要他有生命,就一定有獨屬於他自己的氣,而眼前這人卻獨獨缺了這個。
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半天,才確定了心中的猜測,這人——隻是一個雕像而已。一下子鬆了一大口氣,她虛脫地軟在地上,有氣無力地看著小魚戀戀不舍地在雕像身上依來偎去。也不知是哪個工匠的手藝,居然能把這雕像雕成這樣,功力足以堪稱鬼斧神工了。
歇了一會,好奇心再次起來,圍著雕像看了半天,伸手小心地摸摸他的手臂。手下的觸感溫潤,好似真人皮膚一樣,也不知是用什麼材質雕成的,若是事先不知,單單靠觸覺,隻怕也會認為這是一個真人吧。不過,這雕像是真的很象真的啊。
這麼想著正欲再摸摸,小魚就湊上來了,看到它時月露的心頭突地一涼,“池中的魚樣雕像”“變成活的”等等相關的詞語在腦中竄來竄去,表情僵在臉上,手僵在雕像上,手下傳來的溫潤觸感隱隱地象是在向她提醒著什麼事實一樣。
駭然地抬起頭,卻發現了一件更令她毛骨悚然的事情,那雕像,他竟然張開了眼睛,星眸中深邃燦爛,似藏著千言萬語,他的微笑充滿了欣慰和囑托的意味。鬼知道這個時候是她怎麼能從一個微笑中看出什麼意思的,反正她隻感覺自己的腦海再度爆炸,如果有毛的話,連身上的毛也一定全都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