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府,屏著氣將客人送走的宗天破噓了一口氣又抹了把冷汗,不過回到大廳之後,這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才和琴娘麵麵相覷額起來。
“呃,琴娘,我們有必要心虛嗎?”宗天破破天荒自主地小聲起來。
琴娘也有種無力感,是啊,他們為什麼要心虛啊。
其實從月露第一次到府裏來的時候,兩人就要不要出麵的問題討論過,當然說討論其實是宗天破嗯嗯啊啊不斷附和老婆的話而已。
可是後來,出於一種比較詭異和奇怪的莫測心理,兩人最後還是躲在屋子裏沒有出來。待至後來,素素身體一天比一天好轉,月露一天比一天讓他們滿意,他們激動得無以鳴謝,很想出來當麵謝謝這姑娘,可是無論想遍了多少借口也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麵目和態度來麵對“未來兒媳婦”,於是拖啊拖啊,直拖到陳方搞突然襲擊。
此時琴娘才突然反應過來,這是她的家,她是這家裏的當家主母,為什麼在自己家還要做賊心虛呢,而且是為了什麼會心虛呢?大大方方出來招待客人不就行了嗎?
丟臉丟大發了啊,琴娘細牙咬著嘴唇,手裏不自覺地使勁擰著什麼東西,唔,這什麼東西這麼硬?我擰,我使勁擰……
宗天破臉皮都快青了,被夫人狠擰的手臂上的那塊肉已經讓疼得他臉皮都抽抽了,可是隻能咬牙忍著,哭喪著臉還得把胳膊往前湊湊。
宗雷無語地看著活寶一樣的爹娘,歎了口氣。
身為人子,他當然知道父母的心思,可是他不能,他不知道自己的未來還能延續多久,還能在這世上存在多長時間,為了一已之私害了別人,從不是他會做出的事。
“爹、娘,你們別亂想了,我和程姑娘……”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傷感:“是不可能的。”
宗天破愣了,琴娘急了。
“雷兒,說什麼傻話呢,人家姑娘都沒有嫌棄你這張鬼臉,難道你還怵了不成?不行,我不管,錯過她你上哪兒給我找個這麼優秀的兒媳婦啊。”琴娘柳眉倒豎,手掌向下狠狠一拍,發出沉悶的鈍擊聲。
宗天破的臉皮狠狠地扭曲著,還得不停地點頭以示自己同意夫人的說法。
宗雷起身倒了杯茶,送到母親手中,把父親可憐的胳膊救了出來。
琴娘的表情有所緩和,鳳眼盯著兒子,一副你非得給我說不明白的表情。
宗雷張了張嘴,卻又閉上,悶頭坐在原地不再出聲。宗氏在風雨飄搖隨時都會消失的處境中延續到現在,父親身上擔了太多的重擔,他的事情如果被他們得知了,不亞於是晴天霹靂,他不知道父母會不會在一瞬間崩潰,但他卻不想再讓他們操心了。
琴娘緩了緩,還以為又是兒子悶葫蘆的性子導致他有這樣的想法呢,也不逼他,隻循循道:“你這年齡也夠大了,雖說修士很少在這時候成家的,但咱們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姑娘也是個好姑娘,錯過了以後肯定後悔。雷兒啊,娘也沒有別的指望,隻盼著你早點給這個家延續血脈啊。”
宗天破動作沉了沉,和宗雷一樣悶著不說話,琴娘的眼中已有了一絲淚光,這個家……唉,如果這姑娘真嫁進了宗氏,也苦了她這麼靈透的人兒了。
宗雷抬眼凝眸,無聲地點了點頭,琴娘欣慰地笑了。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天邊血色的夕陽隻留下一邊動人心魄的線,天邊高懸著豔紅如血的彩雲,光芒照在大地上,這血色般的顏色再不複溫情的曖昧,而是一種即將陷入黑暗的殘酷。
宗雷在院子裏止住腳步,雙目凝視著天邊,微微張開口手,想抓住什麼,終是又放開了。
有些人,終日在眼前但卻不一定能放到心上,有些人,隻需短短的一瞬卻會讓人記在心裏的最深處。一直以來,為了妹妹奔波在大地上,曆盡過萬險,吃盡過萬苦,兒女情長對他來說就是天邊的浮雲,這世上女人無數,他卻獨獨沒有想要一個的想法。
而她,卻在最意外的情況下突兀地闖了進來……
僅僅兩麵之緣,為什麼她的身影就記在心中了呢?為什麼就清晰地再撫不去了呢?那淡淡的情愫是在什麼時候在心中生根發芽呢?
宗雷捂住自己的眼睛,可惜都晚了,晚了……
還有宗氏的血脈,等素素的身體大好了,就不會是最大的那個問題了,隻是……對不起,素素,要讓你承擔這份沉重的責任了。
他不知道他的結局在什麼時候到來,或許就在明天,甚至就在下一刻,未來在不確定中動蕩。
“程月露……”低低的聲音是渾厚的醇韻,帶著壓抑的歎息悠悠地飄蕩在血色的夕陽下。
這世上誰也不會明白別人心中的世界。
……
針對外來者的器煉大會在陳方強勢歸來的第二天,如期開始了。
元上派諸人一個個心情放鬆,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紫衣人的威望,年輕一點入門較晚的人幾乎都沒有見過這個門中人人傳唱的人物,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對他的了解,因為在他們的心中,紫衣這個人物,可是不亞於掌門閑雲的變態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