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母親出事是在冷然的百日宴的前一天。
警察打電話告訴我，母親從六樓跳了下來，當場死亡。
我拿著手機的手在抖。
我不相信這是真的，前天，我母親明明答應我她會參加冷然的百日宴，可是如今警察居然告訴我，母親跳樓自殺了。
我不願意相信這件事情，可是事實擺在我的麵前，我怎麼逃避。
我在大街上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不能自已。
我茫然地往家的方向走著，一步步、一點點地走著，每走一步對我來說都是如此的艱難，我的身體猶如一個氣球，一下子沒了氣。
我仍然記得冷然剛出生時，我母親將冷然抱在懷裏，她手足無措卻又無比愛惜的樣子仍曆曆在目，她的嘴裏不停地念叨著：“我當姥姥了，我當姥姥了，我居然當姥姥了。”
她笑得像個孩子，每一次微笑時，臉上的皺紋便會堆疊在一起，可是她太瘦了，抱起冷然時居然顯得有些吃力。
我說：“媽，歇一歇吧，把冷然放下吧。”
她搖著頭，不停地給冷然唱著搖籃曲，她說：“你小的時候最喜歡聽我給你唱這首歌，每次一聽就不會哭鬧，你看，冷然和你一樣，都喜歡這首歌，要不然說母女連心嘛。”
我媽在說完“母女連心”這個詞之後，下意識地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她那小心翼翼的眼神讓我心裏很不是滋味。這麼長時間以來，我對她的要求過於苛刻，即使我已經釋懷了過去的事情，可我媽依然習慣性地對我小心翼翼。
或許我真的錯了。
我說：“媽，留在這裏吧，不要回去了。”
“不行，”我媽搖著頭說，“家裏……”
“他又不會餓死。”我有些生氣，因為我媽明顯是有些怕那個霍伊斯，我爸在世時，我媽一直都對我爸冷嘲熱諷，“沒本事”這三個字始終掛在嘴上。我媽離開我們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媽給我的印象始終存留於過去的記憶，而我媽對我爸冷嘲熱諷時的表情讓我在心裏對她判了死刑。
“不行，不行，”我媽低聲囁嚅著，“你不懂，你不懂。”
“那個外國佬究竟有什麼值得你留戀的，”我控製不住地朝我媽吼道，“你看看你自己現在的樣子，你看看你現在這個狼狽相，你究竟要不要臉麵，你究竟有沒有點自尊，你叫別人怎麼說我，他們會認為我是個不孝順的女人，將自己的媽媽扔給了一個洋垃圾。”
我媽不敢看我，臉上的笑容也一點一點地消失掉。
她將冷然放進嬰兒床，然後靠著牆站在牆角，像是被老師罰站的學生一樣。
我不忍心，甚至是責罵自己，我究竟在幹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她，為什麼要把話說得那麼重。
我想向她道歉，可是我開不了這個口，我說：“那件事情你再好好考慮考慮，好嗎？”
我媽抬起頭看著我，然後點了點頭，她說：“我先回去了，有點累了。”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她，她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冷風回來時問我媽媽去哪了，我將剛才的事情告訴了他，冷風同樣也埋怨我，他說我話說得太重，本來是好心，現在卻弄得大家都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