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冰心血雨（2）
晚間，她主動敲開了蘇紫晴的房門。“是你？”蘇紫晴頗感意外。“可以進去說嗎？”她懇切請示。“請進。”她慨然應允，待對方步入，信手掩上門，然後說，“郡主來此，該不會為了白天之事，特向我興師問罪的吧？”“你別誤會，我是專程來向你道歉的。”言語之際，她彎身下拜，誠懇說，“對不起，蘇姑娘，冤枉了你和沈雲風，請你原諒。”
蘇紫晴見對方誠意拳拳，淡然一笑：“看來，你的確醒了。雲風總算沒白遭罪。過去的就過去了，隨風而逝，以後誰也別再提。你始終是我和雲風的朋友。”“事到如今，還有什麼醒不醒的？”她敞開心扉，深切自省，“我一直活在自我編織的夢中，是該坦然麵對現實的時候了。依仗郡主的身份，自以為什麼都可以得到，終究還要失去一些東西。命中注定，我無法擁有愛情，正所謂天意難違，還有什麼可奢望的呢？”“你的苦處，我能理解。誰不希望擁有一份屬於自己的愛情，哪怕以犧牲自己的生命為代價，也要奮力追求。然而，愛情並非人生的全部。沒有愛情，人照樣可以活得幸福、快樂。畢竟親情、友情，家人、朋友，所給予我們的愛，彙聚在一起，絕對可以填補失掉愛情的罅漏。人不能隻為一種感情而活。如果愛情成了一個人的全部，那麼這個人也就失去了大半人生，甚至整個人生。”
“這些道理，我何嚐不懂？可當我把所有注意力集中於一人的時候，一旦這人舍我而去，勢必成為我心中永遠的傷痛，難以抹去。坦白說，我所認定的這人就是沈雲風。”冰雪曰。她溫和一笑：“他一定跟你提起過雅蘭。雅蘭無疑就是雲風心裏永遠的痛。可他並未因心中有痛而變得自暴自棄，日漸消沉，反去更加積極的麵對人生。原因在於，他想用雅蘭之命換來的命去做更多有意義的事，以告慰雅蘭的在天之靈。如果我非要讓雲風消除心中關於雅蘭的記憶，那就無疑等於殺了他。所以，心中的痛既然無法抹去，就讓它永遠保留著。可能的話，把這份悲痛化為力量，做一些有意義的事，豈不比在沉淪中忍受痛苦要有價值？”
“是啊！雅蘭之死，對沈雲風確實是一次沉痛的打擊。他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延續對方的生命，足可見雅蘭在他心中根深蒂固的位置。”冰雪話鋒一轉，笑道，“我發現，你說話的口吻、語氣越來越像沈雲風。白天那句話還是沒錯的。你和他台前幕後婦唱夫隨，相當的默契。看樣子，你們離成親之日不遠了。”“反正比你和獨孤信晚。”蘇紫晴反唇相譏，“過兩天，你就要成為人家的新娘。怎麼樣，準備好沒有？”“準備什麼？嫁人而已。”冰雪對曰，“又不是押赴刑場！你以為我像你呀？還沒過門，就迫不及待的盡到為人妻子的本分，處處為沈雲風著想。”“好啊！你敢嘲笑我？”蘇紫晴做出將要追打的手勢，冰雪警覺，撒腿便跑，拉開門，快速奔去。兩人夜話，至此而終。
次日晨起，鳳兒隻身前去，獄門守衛，仍舊準入。“沈公子，吃飯了。”她行至鐵欄外，取出早點，一碟一盤的遞進去。沈雲風邊接過，邊笑問：“鳳兒，你家郡主是不是不敢來見我啦？”“沈公子所言不差，郡主是這麼說來著。”鳳兒輕聲回應，“她還讓鳳兒帶話給你，說愧對於你，你的此生恩德，她來世再報。”“說到底，是她自己救了自己。要報答，報答她自己好了。我可不敢領這情。”沈雲風轉而問曰，“對了，鳳兒，你吃過沒？坐下，一塊兒吧？”“專為你備的飯，鳳兒若享用，肯定會挨郡主訓斥。你自己用吧，鳳兒到門口守候。”“等等，鳳兒。”沈雲風及時叫住對方，笑問，“莫非你很怕見到我？我有那麼可怕嗎？”“不不不，公子一點都不可怕。鳳兒不想耽誤公子用飯，所以選擇走開。”“你多慮了，一個人吃飯挺無聊的，坐下陪我說說話。好嗎？”“哎。”她應聲蹲坐於地，目光朝下，不住的搓著手。
“郡主平日對你如何？”他噎著饅頭，開門見山。“很好。公子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她抬頭望了對方一眼，急忙把視線轉到一旁。“照我看，就她那脾氣，很難對你好到哪兒去。有委屈，傾訴出來。悶在心裏，容易悶出病。”“真得。郡主對鳳兒真的很好，請公子別再追問了。”她鼻子一酸，苦笑而應。“好，好，我不問了。”他喝口粥，繼而說，“你一個人來，守衛沒為難你吧？”“沒有。他們知道我是郡主的侍從，自然放行準入。”她低頭應聲。“說實話，我對你和郡主一樣的感激。坐牢每天還能吃到這麼可口美味的飯菜，我也算有口福了。出去後，我一定要好好謝謝你們。”“公子要感謝就感謝郡主，鳳兒隻是個陪同送飯的丫鬟。”“丫鬟怎麼了？在我眼裏，丫鬟和郡主一樣重要，一樣可貴。具體來說，你和鶯兒一樣，都是世間一等一的好女子。要不是已有了鶯兒，我保不準會向郡主請求，將你留在身邊，倍加疼惜愛護。當然，你既追隨郡主，就無須跟我這個風塵浪子奔波受罪了。”
鳳兒幽咽道：“公子別說了。鳳兒福薄，今生無法侍奉左右，來世願做牛做馬報答公子的知遇體恤之情。”“對不起，鳳兒。一時話多，把你惹哭了。你別哭，我馬上住口。靜靜吃飯。”言畢，他全身心的投入到這頓催人淚下的饕餮盛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