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他拍了拍暈乎乎的腦袋，掙紮著坐了起來。四周很是簡陋，除了一張木桌一盞油燈，再加上兩張椅子外，整間屋子就隻剩身下這張床了。
豆大的燈火微微搖曳著，莫離神情迷茫，白天的事漸漸回憶起來。
“難道我被人算計了？”莫離總算反應過來，不禁有些憤憤然，“這城裏怎麼這麼亂……”
“不是城裏亂，而是這世間本就是如此，隻是你小子沒見過世麵，輕易上當受騙罷了。”隨著話音落下，門外走進一個高大的老者，麻布青衫一副普通百姓模樣。他看了看呆滯的莫離，眼神裏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莫離怔了怔，連忙恭聲道：“是老丈救了我吧？日後……”
“不用日後啦！”老者擺擺手打斷了莫離的話，“想要報恩現在就可以的，我那木雕店恰好就差一個學徒，你就過來幫我吧。”
“哈？”莫離有些反應不過來，他也不是不想報答對方的救命之恩，隻是……一般也沒有人那麼直接的吧？
“看你這副模樣，山裏來的吧？”老者上下打量著莫離，“可是來投靠親戚？”
莫離茫然地搖了搖頭。
“那就是村裏混不下去了，來城裏謀生？”
莫離繼續搖頭。
“那你來城裏是有什麼事？”
莫離想了想，無奈還是搖頭。
“哎呀！”老者一拍大腿，“你看你，人生地不熟的，見識又少，偏偏還沒什麼腦子！就你這樣，還想獨自闖蕩天下不成？”
莫離聽得目瞪口呆。
“年輕人就要腳踏實地！”老者循循善誘，“你看你也沒地方去，還不如先在我店裏安頓下來，好好學一門手藝再說。這年頭人心難測，一不留神就會上當受騙……當然老頭子我是絕對不會騙你的！我這裏雖然沒什麼工錢給你，但至少管飽不是嗎？你看你……”
老者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唬得莫離一愣一愣的，雖然覺得不太對勁，但老頭的話好像也是有些道理的。莫離想了想，最後答應了老者。
“這可是你自願的哦，老夫可沒有逼你！”老者笑吟吟地拍了拍莫離的肩膀，“隻要你能做出一個令老夫滿意的木雕，老夫自然會準你出師的。不過在此之前，你可要好好工作啊年輕人！”
“哦哦……”莫離心裏越發的不安，“那……我要做些什麼的？”
“放心吧，也沒特別指定要做的事，你就在我工作的時候幫幫忙就行。我以後每個月會給你三十塊銅幣，做得好還會有額外獎金。”老者笑得有些詭異，末了又想起什麼，連忙道，“對了，老頭子我姓餘，你以後叫我餘老就行。”
從那晚開始，莫離便正式成為了餘老的學徒。半個月過去後，莫離終於深刻理解了餘老所說的話。
那老頭子說沒特別指定要做的事，真正意思其實是指他什麼都要做。莫離每天都要操著大板斧劈柴做飯，可憐那斧頭比他還重，一掄起來人就得跟著斧頭走，砍柴的準頭先不說，自保都有點成問題。
餘老雕木時莫離在一旁認真觀看，那把小刀縱橫交錯還會轉圈，眼前木屑紛飛刀光閃爍，莫離還沒琢磨出什麼來便看到餘老手裏的木雕已經完工。莫離看不懂還不敢問，因為問了就會被罵笨蛋。
莫離每天都要將那些木樁削皮去枝，而這些木樁是他扛著大板斧辛辛苦苦砍來的。莫離跟著餘老去到林子裏，他忙得汗流滿麵卻見老頭正悠閑地噴著煙圈，不時指揮他砍左砍右再砍後……
這日子沒法過啦！
莫離問餘老怎樣的作品才能讓他出師，餘老用煙鬥指指遠處的花。莫離正以為自己隻需雕出朵花來便可解脫，卻見餘老噴出一口煙悠然說道：“看到花叢後麵那棵樹沒？老夫要為你的技藝把關自然不會兒戲，你隻需雕出一棵樹來，表現出‘千樹萬樹梨花開’的意境便可……”
莫離是在多年以後才知道那所謂的“梨花”其實是暗喻飄雪的，隻是那時早已物是人非，哪怕他的技術已經爐火純青，卻再也找不到出師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