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老說要對莫離進行特訓，結果第二天一早他就揣著根木頭找來了。
“要練好木雕技藝，先要培養你的‘意境’……你看這木頭，它像什麼？”餘老滿含期待地望著莫離。
莫離認真地盯著那根已經削枝去皮的木頭，心裏越來越慌……這東西除了木頭還能像什麼？這老家夥不會是想變著法子整我吧？依他那惡劣的人品倒是很有可能會這樣，怎麼辦……
“像……像含苞待放的花朵？”莫離強笑著，努力描述得高雅些，雖然這般模樣的花骨朵他從未見過。
出奇的，餘老竟是沒有生氣，他神情嚴肅地說道：“其實每根木頭在砍下來的時候，它將來的模樣就已經固定了的。平庸的雕刻師會把它雕成自己想要的模樣，但真正的宗師會根據它的意境，還原它最適合的模樣。”
說罷，餘老摸出小刀，當著莫離的麵雕刻起那根木頭來，他的每一刀都很慢，顯然是想要莫離感悟到那根木頭蛻變的過程。
碎木簌簌飄落，莫離看著木頭越來越清晰的輪廓，心裏忽然一動。
……餘老說得沒錯，那根木頭隨著刻刀的起落，竟是沒有出現一絲違和感。那種感覺，就像是浮沉輕輕拂去，塵封已久的古物重見天日，自然而美好。莫離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可是那些東西說不清道不明，如天馬行空無跡可尋，他想要再去探究卻已功虧一簣。
餘老似乎看出了莫離的變化，眼裏掠過一絲欣慰，笑道：“這種本事哪能一早一夕便能掌握，你小子也不用心急，慢慢來吧！”
莫離點了點頭，心裏有些莫名的失落，這時餘老忽然把手裏的木雕塞到他手裏，冷笑道：“你以為這樣就完事啦？現在開始，以後每天你都要把一個木雕削成手指大小，而且模樣還不能變化太大！要是辦不好……哼！不能吃飯！”
“這怎麼行！”莫離聞言大驚，強撐著就要從床上爬起來，可是他本就傷得不輕，這一下頓時疼得齜牙咧嘴。
餘老掃了莫離一眼，見他沒有大礙，轉身冷笑著去了。
所謂的特訓就這樣開始了，莫離每天觀摩著莫老呈現的“意境”，末了還要握著小刀完成餘老吩咐的任務。餘老有時心血來潮，還會把雕刻了一半的木頭扔給莫離，讓他自己揣摩著刻下去，要是弄得不合餘老心意便不能吃飯。辰月有時來看望莫離，往往便是看到他捧著個木頭深情凝望，不時伸手撫摸一番，直看得姑娘驚悚不已。
大半年就這麼過去了，莫離已經隱約能感覺到那所謂的“意境”，握著小刀的手早已不再抖動，雕刻起木頭來倒是有模有樣了。餘老頗感欣慰，直歎自己不愧宗師身份，雖說朽木不可雕也，但再朽的木到了自己手裏，也是能雕出朵花來的……
今天的天氣不錯，秋風颯爽陽光明媚，莫離照例跑到河邊修煉魂術，隻是遠遠的他就看到了柳樹下站著的身影。
那人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扭頭望了過來，正是之前送藥過來的石京。
石京微微一怔，忽又寒聲道：“你的傷好了嗎？”
好好一句問候的話，從石京嘴裏說出便立刻變了味，莫離也不知對方是對他有偏見還是性格本就如此，他微微點了點頭，正想離開之際卻聽得石京淡淡說道：“既然來了，就過來一起坐坐吧。”
莫離有些躊躇，隻是一想到當初人家畢竟給他送過藥，眼下相遇確實不好貿然離開，隻得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兩人就這麼坐在河邊，誰也沒有說話，氣氛頗有些尷尬。莫離本來就有點笨嘴笨舌，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這時石京忽然說道：“你跟這裏的人很不同。”
“啊？是嗎……”莫離訥訥應著，心想你之前不是說我是普通人來著，普通人混在貴公子堆裏當然不同啦。
“我不喜歡這裏，這裏雖然很美好，可不是我想呆的地方。”石京望著洶湧的河流，當中佇立的岩石被水撞得嘩嘩響，一旁的莫離望著石京一閃而過的落寞，心裏驀然一動。
他也是如此的嗎？迫不得已離開了那個地方，縱使如何想念也不能回去，隻能在一些似曾相識的事物麵前默默惆悵，想象著遠方的人在幹些什麼，想象著那裏是不是幹枯了芳草，亦或是老樹長出了新芽，樹底下孩童追逐著嬉笑玩耍，老人們坐在一旁回憶著過往的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