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勾了唇，又笑著端起盞蕩了浮沫，輕聲道：“銀紗姑娘真是謙謹。”那語氣中蘊滿深沉，道罷又轉了和藹寵溺之色向清靈道：“清靈，師傅已展了奇技，你這徒弟總不該丟了份麵。好生奏幾曲，叫你父王與我也賞鑒賞鑒。”
清靈恭敬地福了一禮，甜甜應著：“是，母妃。”一邊優雅地緩步去往廳中的琴架處，卻於與我擦身之間，瞧了一眼飽足的委屈之色，倒叫我暗暗失笑。
南王妃微微倚靠冠椅，心神皆穩地品起茶來，清靈那小丫頭平日裏有幾分斤兩，她自是胸中有數，若這師傅教習得好，倒也罷了，若是不滿人意，那便趁此將她遣進宮去。
左右思慮一番，皆是於她有益，她自是滿心喜意地抬眼瞧向廳中。
清靈穩了穩架椅，端了姿態，輕撥起琴弦。才奏兩音，我便知此曲是前些日我與她逗趣時教習的，雖在仙界算不上甚麼名曲，也少有仙奏它，但在野原（荒離之原）可折服了不少精怪。我細細翻查過，那曲中音與音相連處暗藏許多對妖而言是勾魂攝魄的曲靈，需得用上妖力或是仙力催動才有得效用，隻是要憑那能力高低。
而若是人來奏，技巧嫻熟有韻味的也能引來些禽鳥罷，畢竟那些是未開了靈智的。
現聽得那曲中有水波之音，浪裏浪外混混合合，流水觸石潺潺涓涓。嗬，這丫頭竟將這深林幽曲奏出了泉澀之感，原本幽咽的意境混變作清明活潑，教我覺耳目一新，也驚了上座的南王與南王妃。
見二人眼中皆露出驚詫與歡喜，我心中自是得意，本尊教出的徒弟豈能讓你們這些個凡俗之人看差了去。接收到我眸中的鼓勵之色，清靈更為賣力地奏起曲中高潮，指下更為靈動輕活。
不多時，廳門處傳來簌簌的折翅聲，由輕及重，由少及多，由遠及近。廳內眾人轉首瞧去，竟是林中百鳥盤旋而聚於門外，齊整而列，和著琴音婉轉輕啼，卻不進廳，像是聽從了甚麼人的號令一般恭敬地守在那處。
這番場景才是真真驚住了我，清靈的琴音能引來禽鳥，這我倒是胸中有數，隻是那百鳥中靈悟最差的竟也是焰翅，青雷這類有緣入仙或是成妖的高等凡鳥，更不必說為首的那些蘊了幾許妖力，差些火候即可化形的獅雀，狼鷹與花鳳（尾羽與鳳凰相似，自認是鳥中貴族，屬生來便可為妖的靈鳥之列，實際上是不被鳳凰所承認的雜脈遠親），確屬高階妖鳥。
便是我，若不在琴音中注入仙力，引來的也不過是些低等仙鳥，清靈與我習琴數月，而此曲也不過練了幾日，怎的有如此大的惑韻之力？
苦思冥想也不得其解的我，隻能瞪大雙目愣愣瞧著廳門處的景況。而南王，南王妃與南王世子已是愣於座處半晌，皆微啟著唇，出不得聲，也不知該出何聲。倒是謫仙廳內外的仆人侍女皆又慌又喜地齊齊跪倒在鳥群附近，口中喃喃著，叫嚷著，多數是祈福求安，也有少數是在懺悔求恕，說得最多的便是甚麼鳥仙顯靈了，降福降禍之類的無趣言辭。
我靜靜瞧思了一會，得出了個結論，那便是清靈應為妖尊或是金妖轉世，再不濟也得將她往上妖，隱世之妖那般妖力高深的妖堆裏湊。不然我真無甚麼別的緣由來解釋這一場“仙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