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廷任命楊六郎為高陽關、益津關、瓦橋關三關統帥的消息,一點也沒有使我和蕭太後感到意外。因為在宋遼對峙的這些年裏,我領教了楊家將的厲害。

景德元年,我率兵入宋,與屯兵在白洋澱邊鄚州城的楊延朗遭遇。那時他隻是個鄚州防禦使。雙方激戰三天三夜。本來楊延朗已占弱勢,糧草空虛,援軍又遲遲未到。我就督軍進攻,想盡快吃掉楊家軍。楊延朗終於抵擋不住我的強大攻勢,從鄚州古城狼狽敗退白洋澱。我急忙率大隊人馬乘勝追趕,一時間,遼軍將士飛快地衝上了長達20多裏的湖堤,人馬嘶喊,糧車滾動,刀槍劍戟,一字長蛇,讓我感到了遼軍的強大與威武。宋軍很快沒了蹤影。我無意中向四周一看,哇呀呀,一段窄堤直通大澱,堤旁煙波浩渺,成熟的蘆葦一望無邊。我意識到中計,趕緊下令撤退。但已經來不及了。車馬難以掉頭,自己堵住了自己的退路。正後悔間,一陣戰鼓突然響起,鼓聲就帶出了蘆葦蕩裏的無數火箭,大堤兩邊一人多高的蘆葦霎時煙火衝天。那火在澱風的幫助下,把澱水都燒得咕嘟咕嘟直響。我的兵馬糧車都成了烤魚和熏魚。虧了我的火龍駒會飛,我才得以衝出火海,隻身逃回了上京。

蕭太後沒有降罪於我,而是從草原駿馬中挑選了三萬匹讓我訓練。一年後,三萬鐵騎卷土重來,再次殺到白洋澱邊。我和楊延朗在三關口拉開戰場。流水湯湯,鐵騎嘯嘯,萬木肅殺。楊延朗三天不敢出兵。第四天,卻見宋營附近建起了幾座碩大的馬棚。鐵騎前隊前去挑戰,宋營也無動於衷。隻是,部分士兵從馬棚裏轟出千餘匹不帶韁繩和鞍子的馬到白洋澱邊洗浴。士兵們把澱水擊打出漂亮的水花,水花衝刷的那些馬鬃毛發亮,美麗如荷。我的將士們禁不住哈哈大笑,宋軍死到臨頭了,還這樣悠閑自在,真是麻木啊。但笑聲未落,那些洗浴的馬突然就溫柔地低鳴起來,那聲音好像澱水的波濤一浪一浪地湧了過來。我軍陣營的將士不知怎麼回事,可他們坐下的駿馬卻開始了騷動。先是鼻息粗重,繼而四蹄亂蹬,不一會就群起嘶叫起來。那聲浪很快就淹沒了洗浴馬的低鳴和遼軍將士的吆喝,險些把天空都掀翻了。我的將士再也控製不了那些鐵騎了。它們紛紛把主人掀落馬下,然後掙脫韁繩向對方奔去。宋軍的馬這時卻停止了洗浴,邊繼續低鳴著,邊從水裏向馬棚撤去。一袋煙的功夫,我軍那些無恥的鐵騎——發情的雄壯的兒馬們爭先湧進了那幾個碩大的馬棚。隻有我的火龍駒還有定力,但也在我的胯下急紅了眼。

我還沒有醒過神來,宋營裏戰鼓驟響,騎兵步兵一起出動,像陽光下的風暴直卷而來。我們隻能被卷得落花流水,弑羽而歸。

退回大本營,我才明白:楊延朗用的是騍馬陣。我和蕭太後的夢想又一次被自己的鐵騎踏碎。我對太後長歎一聲:我韓德讓是個凡人,而楊延朗卻是天上的星宿,是那顆主將的六郎星,是我的克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