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三山忙道:“不是不信你,隻是這是爹的心底話,想你自幼漂泊在外,好容易在宮裏謀了職位安穩下來,如今爹卻要你打破這種安穩,真是覺得對不起你。常言道:士為知己者死。那狗皇帝待你不薄啊。”
伊果道:“雖然他如今又提拔我作了指揮使,可我卻不能忘記他在不久前還要將我推出午門斬首。不久前他與我閑聊,說起那平籌對當著眾人辱我之事時竟然麵不改色,像是說一件笑話。我當時真想說:‘皇上,平籌對以下犯上,難道您不為我做主嗎?’我卻沒說出口。他給我所有的恩惠,都是對著皇後,可不是為了我!”
顧三山頷首,又商量了許多細節後,便叫伊果離開。
待伊果腳步聲漸遠,才怒道:“這狗皇帝竟然把妙錦折磨成這個樣子,我非要殺了他不可!狄師兄,待我們攻破了紫禁城,便將他的文武百官、嬪妃宮女、太監錦衣衛什麼的統統關進大牢,一個都不放過,待扶持朱文圭登基後,便將他們以謀反罪全體處死!”
狄雲道:“師弟說得不錯,那皇帝老兒當時怎麼對先帝的,我們就如法炮製,將這筆血債一一地討回來。隻是我擔心,侄女心浮氣躁,婦人之流,恐怕會壞事。”
顧三山冷哼一聲,道:“侄女?她不是你侄女,也不是我女兒,她將我的爽兒害的屍骨無存,我怎能認她?”
狄雲不解道:“那師弟怎麼還要用她?”
顧三山道:“哼,為什麼不用?我好歹生養她一回,總該有點回報吧。”
“那年,爽兒被卷進滁河裏,我帶著圖炆會的兄弟在滁河上下找了三個月,差點沒把河水吸幹,可是依舊找不到爽兒的屍骨,每念及此,我就恨不得把她殺了。所以,等我們攻進皇宮時,師兄便派人將她除去,以慰我兒在天之靈。”
狄雲拍了下顧三山的肩膀,道:“師弟,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想到你還是忘不了喪子之痛。放心,我會好好安排的。不過我想,師弟一直找不到屍骨興許是好事,說不定爽兒被好心人救起,現在還活得好好呢。”
顧三山抹去眼淚,歎道:“悲莫悲兮生別離,就算他活著,我卻見不到也是枉然。”
羅析回到萬春殿時,隻見伊果靠在宮牆上一雙眼睛紅紅的,上去好奇道:“姑娘,你怎麼不進屋歇著呢?你大病初愈,可要當心身子啊。”
伊果聽她絮絮叨叨,卻一句話也沒聽進去,冷眼瞧上去,隻見她神色自若,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不禁疑惑:“一個人怎可以這樣毫無心肝?她才在暗室中取了自己的血拿去給淑妃,即使不腆著臉求自己原諒,也該稍稍有所顧忌,怎麼可以在一瞬間內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這麼理所當然地前來噓寒問暖?自己因她遭受的屈辱,恐怕於她是過眼雲煙吧?”
羅析見她心不在焉,便道:“奴婢扶您進去吧。”
伊果甩開她道:“不必了。既然心不在了,還是趁早滾蛋,免得你向朱殢香抱怨說我拘了你,誤了你的好前程!”
羅析驚道:“你說什麼?”
伊果不願再理她,徑直走開。
羅析見她如此態度,必是清楚了自己與交泰殿的往來,雖然驚訝,但從此便可從萬春閣脫身,再不用伺候她了。並無它言,喜滋滋地向交泰殿走去。
淑妃聽到太醫說皇上最近又感染風寒時,心中愁苦難當,屏退左右後獨身待在殿中,心道:“為何這世道如此不公?我嘔心瀝血,殫精竭慮,卻仍然扳不倒皇後。如今皇上又生病了,不久還要出征,萬一有個閃失,我豈不是離殉葬之路越來越近?留給我除掉皇後的時間越來越少了,這可怎生是好?”
淑妃自被封為燕王側妃開始,數十年心中所想,皆是如何逃避殉葬厄運。親姐被逼為晉王殉葬之日,她曾素衣相送,眼見數十名妃妾登上小木床,將頭伸進繩圈後,宦官便將木床撤去,直至她們如長頸之鳥般掙紮氣絕。
她,說什麼也要擺脫這樣的命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