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果道:“你和殢香公主情投意合……我盡數看在眼中。今日你為了救她性命與我兵戎相見,我也不怪你。可是如今我們要死了,你卻對我那麼好,還說什麼日後難免會有反複,你把我當成什麼?教坊司的妓女?任你想喜歡便喜歡,想丟開便丟開?此時此刻的真心又有什麼用!”這幾句話語調平淡,但在韋聲聽來,卻比她方才的大哭大鬧更加亂人心神。
韋聲突然自慚形穢,倒退幾步,不敢再麵對她了。
二人相對無言,密道裏靜悄悄的,偶爾從地上傳來一兩聲人的驚呼聲,韋聲想與她談論叛軍的事,卻怎麼也張不開口。火折子忽的熄滅,密道中陷入一片漆黑。伊果欲叫出來,可想到決不能教他再看輕了自己,便捂住嘴生生止住了叫喊。接著,四周突然噪聲大作,密道裏竟開始劇烈地晃動。伊果再也忍不住,叫道:“韋聲!你在哪裏?這是怎麼回事啊?啊——”
韋聲也驚呼:“我不知道,難道是地震了?”一聲巨響之後,竟有大量冰涼的河水衝入密道,兩人瞬間淹沒在河水之中。伊果隻覺有許多石塊泥土撞擊在身上,目不能視物,口不能發聲,她平生何曾遇過如此驚駭之事,隻覺大腦一片空蕩蕩,一顆心都要衝出嗓門。出於本能在水中手腳並用,拚命掙紮,突然間碰到了一個人的手,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拚命抓了住,立刻感到一陣心安,她知道那是韋聲。
韋聲摸到一處土牆,急忙帶伊果爬了出,隻覺河水壓迫著身體,像是要將自己擠成一個棗核般,說不出的難受。正沒理會處,伊果抓住他另一隻手輕輕按了按,似是安慰鼓勵之意,接著雙手放開,身體竟向上浮去。韋聲奮力睜開眼睛,頓時明白:我們已經出了密道,遊到了河中,隻要浮出水麵便可逃生,雙手放開土牆,身子也向上浮去。
浮出水麵後,見伊果呆呆目視前方,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卻將一張凍得通紅的臉駭到煞白。原來河麵上竟飄浮了成百上千具屍首,河中央的橋梁毀損大半,落入河中的廢墟幾乎堆成小山般高。月光照落處,泛起粼粼波光,使得這情景更加恐怖。
韋聲恍惚問:“這……我們是在做夢嗎?”
伊果道:“你應該感謝他們,若不是他們弄斷這橋梁引起地震,繼而河水衝垮了密道,我們怎能逃出來?”
二人遊到岸上,見著滿河的屍體半日說不出話。
韋聲道:“這裏……這裏是護城河,怎麼竟死了這麼多人?你看他們的服色,他們……他們是叛軍!”
伊果道:“是啊,他們是叛軍。北安門守衛仍在,說明他們傷亡慘重,再無力量去攻打北安門了。他們……他們竟然都不識水性。韋大人,恭喜了。”
韋聲被一語點醒,急忙喊守衛開城門進去,伊果也緊隨其後。一路上寂靜異常,除了伏在路邊的幾具錦衣衛屍體,不見一個活人,韋聲心中焦急,腳步越行越快,突聽身後撲通一聲,回頭一看,竟是伊果臉色通紅癱倒在地,忙追過去問:“你怎麼了?快走啊!叛軍和錦衣衛不知打得怎樣了。”
伊果握著拳頭捶地道:“我……我……”半日說不出話。
韋聲急道:“你不會這個節骨眼不舒服吧?”手一觸她的臉頰立刻縮回去,“天呐,你的臉為什麼這麼燙?”
“我的……熱症犯了,都是路征害我……”伊果痛苦的大叫一聲,像是被烈火焚身一般不住地在地上打滾。
韋聲蹙眉道:“這該如何是好?你快調理下內息啊!”
伊果熱得腦子昏昏沉沉,好半天才懂了韋聲的意思,道:“路征的內功……我怎麼知道?”
韋聲拉她坐下,道:“我來幫你!”
伊果忙側身閃過,道:“不可!你和路征的內功不是一路,你碰了我,你也會染上熱毒的!”
韋聲忙縮手道:“怪不得……這下子我也沒法子了,這當口,我到哪裏去尋路征?且他恨你入骨,不會來幫你的,如今皇後與眾位公主皇子生死不知,三千錦衣衛行蹤不明,我……著急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