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驍說到動情處,一頭磕在地上:“聖人以仁孝治理天下,必能體諒臣之心懷苦衷,祈求聖上垂憐俯允!臣日後必定殫精竭力報答聖恩!”
聖上本是仁孝聖明之人,一項看重馬家父子忠心耿耿淡迫名利,對於少年英俊多才馬驍,恨不能生為自己兒子,眼見馬驍這般殷殷懇求,可謂有情義有擔當,馬上就心軟了。
卻說許夫人雖然支持兒子請辭,卻並無把握,意在支持兒子勉勵一搏,不成也叫人瞧瞧兒子秉性胸襟,不想竟然成了,頓時感佩莫名,喃喃自語:這樣聖君,竟然無後而終,老天真是瞎了狗眼了。
一時想到自己遠在天邊父母不知安康與否,臨終可曾有人殷殷記掛垂詢,頓時淚如雨下。
許夫人一貫慈祥和藹,卻是性格堅毅之人,每遇大事,越發鎮定自如,風雨如山。忽然這般悵然落淚,倒把懷瑜馬驍小兩口子嚇得不輕。尤其懷瑜以為許夫人責怪自己壞了夫君前程,慌忙之下拉著婆婆直認錯。
許夫人知道兒媳誤解了,撫摸兒媳手安慰道:“無事無事,娘不過看見你們這般有情有義懂事理高興罷了!”
緊著許夫人告訴兒媳婦:“就連老太太老太爺也很支持你們,這一次要跟你們一起起程回宜城呢!”
懷瑜碰見這樣婆婆太婆婆,能說什麼呢,除了感激還是感激,拉著婆婆哭倒在婆婆懷裏。
隻是許夫人告訴兒媳婦,孝道固然重要,子嗣同樣重要,她要求這一路之上媳婦必須聽從自己行程安排,天亮起程,黃昏必須住店休息,不得日夜兼程。再三告誡懷瑜,童老爺子生前允許懷瑜日日床前盡孝,一旦老爺子駕鶴仙逝,懷瑜則不得靈前守孝傷神,否則,即便聖上準了,自己也不準!
麵對這樣開通良善婆婆,懷瑜能說什麼,唯有頻頻額首點頭,感激之話也說不出來了。
唯有在心裏發下誓願,今生今世必定要待婆婆如親娘。
懷瑜一行經過十天跋涉回到宜城。童老爺子已經搬回童家坳老屋,懷瑜到了祖父床前,拉著祖父哭泣著呼叫祖父。童老爺子竟然睜開渾濁眼睛,隻是目無焦距,不能認人了。
看著往日精明強悍祖父這般垂垂待死,懷瑜眼淚猶如開閘洪水一般,瞬間如玉傾盆。
懷瑜聲聲呼喚哭訴情真意切,使得床前伺候三個孫媳婦陳氏,李氏三妯娌也潸然落淚。童家這幾個孫媳婦平日跟老爺子並無多少接觸,對童老爺子,她們係於孝道每日前來伺候湯藥問安探病,心裏卻無多少悲哀,此刻卻受了懷瑜感染,妯娌三個落淚不止。
懷琅媳婦尤其感觸頗深,自己三個親生姑子懷瑗懷珍懷珠也都曾前來探視,不過是按按眼睛,哽咽幾聲做做樣子,那裏有些許悲哀。這事兒不比不知道,一比之下,高低立分。
陳氏早就看明白了幾個姑子秉性。見慣不怪。懷昭媳婦與懷琅媳婦兩個愕然之餘,對自己三個嫡親姑子十分看不上。
三妯娌雖是心思各異,卻是齊齊上前勸慰,讓懷瑜顧念肚子裏孩子。
懷瑜一番哭訴發泄,心中憤懣也消散了些,逐漸收住了淚水。
告訴女兒,老爺子已經陷入昏迷半個月了,偶爾警醒囈語都是無意識所發。
白氏對童老爺子這個公爹一向敬畏尤佳,抹著眼淚憤憤言道:“這已經是大房第四回把老爺子氣中風了,以前靠著你外公救助及時挺過來了,這回大房該滿意了,你外公說了,你爺爺這回熬不過去了。”
白氏一邊說著話,一邊抹淚抽泣,恨得直咬牙:“你說說,她們一家子怎麼那麼毒呢?還有你大伯父,懷珊難道不是他親生女兒?就為了五千銀子放任幾個毒婦往懷珊身上潑髒水,她們那心腸怎麼這般狠呢!”
懷瑜握住母親之手無語安慰,她真想告訴母親,若非自己處處先著,而今懷珊的遭遇就要換成自己了。且童老虎童羅氏這一對狼狽夫妻前世對待自己手段更為凶殘。這對夫妻可是連害祖父父親自己三條人命眼皮也不撩一下!
隻是懷瑜知道這些話太過驚世駭俗了,抿緊了嘴唇不發一聲。
白氏憤憤發泄一番之後方才發覺懷瑜臉色有異,忙著攙扶懷瑜半躺著,撫摸女兒臉頰:“怎麼?哪裏不舒服麼?都怪我,隻顧著自己心裏痛快,不該跟你說著些。”
言罷又心疼隻抹淚兒:“哎喲,你這個孩子,挺胸大肚子來往奔波,這得受多大罪啊,你就是不回來,大家也知道你的孝順,你祖父還有這些族裏的叔伯也不會怪罪呢。”
懷瑜身子健康,這一路下來婆婆又照顧的無微不至,除了心中悲傷有些不暢快,眼睛這幾日流淚太多有些酸澀之外,並無什麼不適。隻是她月份大了,本就倦怠,這一場哭訴下來,她是既傷心神又耗體力,之前一直強提著精氣神撐著,這會子鬆懈下來便扛不住了,頭腦昏昏然,懨懨思睡。
白氏卻是心中難安,忙和吩咐道:“速速安排車駕接回白老太爺,就說大姑奶奶回家了。”
懷瑜睡神迷糊之前猶在凝眉神思:外公那裏去了?難道去了藥鋪?隻是不等她想明白便沉入昏睡之中。
懷瑜這一場昏睡並不安穩,整個人陷入天人交戰之中:懷瑜覺得自己身子飄飄蕩蕩間來至一處山清水秀之地,正在疑惑卻見外公手提酒壺踉踉蹌蹌走在路上。懷瑜正當飄落拜見,忽見外公被人一撞落入咆哮山泉之中。懷瑜大驚失色,奮力入河想救外公,卻是一抓一個空,眼睜睜看著外公幾起幾落失去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