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心裏直撇嘴,她很想罵一句罪有應得,想著自己長嫂身份,再則也要顧及夫君麵子,抿了抿嘴吧,她最終選擇沉默,看著疲憊惱羞丈夫心裏很不是滋味,體貼的給夫君斟滿茶水:“潤潤吧!”
童懷琛這才發覺妻子滿臉蕭索,知道妻子並不認同自己想法。想想父母作興,妹子不堪,妻子忍耐,他長歎一聲道:“兄妹一場,血脈相連,我不能不管……。”
陳氏再次將茶水奉到夫君麵前:“我知道,隻是,如今關家姑爺一死致命,我們能說什麼?不如等親家老爺火氣消了,我再出麵祈求二嬸三嬸出麵,看看關家倒低是個什麼意思再做道理!”
妻子體貼讓懷琛心頭一暖,也讓他心底委屈叢生。
父親荒淫無恥,繼母刻薄狠毒,唯一疼愛自己祖父被氣死了,他不僅不能替祖父出口氣,還要豁出麵子,去給兩個鮮廉寡恥妹子收拾爛攤子。
他被人關家人鄙視,被關王氏指著鼻子教訓,被關關家關家冷嘲熱諷,被下人們指指點點戳著脊梁骨。並無一人說他一個好字,懷琅懷玿還要怨懟他這個長兄無能。
種種切切,讓他深感挫敗,他受夠了!
懷琛初時隻是嗚嗚恩恩,這些年無限委屈與辛酸猶如山洪暴發,一瀉千裏,不可抑製。
懷琛埋頭妻子懷裏,嚎啕大哭。
男兒有淚不輕彈!陳氏知道丈夫這一陣子心裏憋屈委屈大發了。哭出來也好,總是憋著終極一日會憋壞了身子。
陳氏隻是伸手緊緊摟著夫君,她陪著落淚,卻並不勸止。
不想懷琛哭到最後竟然竟然累極昏睡過去了。
夜半,懷琛夢中驚醒,卻見妻子依然守著自己做針線。橘黃如豆的燈光下,陳氏麵容寧靜端方,一如記憶中生母,這讓懷琛倍感溫馨。
懷琛忐忑不安心靈瞬間有了倚傍。
自從母親辭世,懷琛再一次有了家的感覺。
如今正在孝期,論理,應該夫妻分房而居,若是讓人知道他們夫妻同房,無事也會生出非來,尤其二嬸如今虎視眈眈,隻想著挫敗大房三房好獨吞祖父留下桑園現銀。
他不能予人口實,連累妻兒。懷琛爬起身子,衝著妻子道:“夜深了,安置吧,仔細熬壞眼睛。”
陳氏溫柔一笑,伸手安撫道:“大爺就在這裏安歇吧,更深露重,別受了症候,這護膝還有幾針就完了,大爺明日記得戴著,我方才已經替爺擦了化瘀膏,有幾處已經紅腫化膿了,再不主意,隻怕會落下,落下病根了!”
陳氏原本想說落下殘疾,話到舌尖又打了彎兒。
說起來懷琛前世可沒受過這般苦楚,那時候童如山是個害死祖父罪人,大家都認為童如山日夜哭靈不過是貓哭耗子假慈悲。懷琛正因為跟祖父情分,越發不屑於跟他比肩守靈。一切唯父親二叔的吩咐是聽。
今生,懷琛明明白白看著祖父死在父親手裏而不能挽救,心中虧愧疚,父親缺席,轉喪哭靈,他事事不落後於三叔童如山,童如山還被女婿馬驍設計歇息幾日,懷琛卻在族中長老有色眼光監督下,日日堅守靈前。
對於懷琛來說,吃苦受累不在話下,唯有族人冷冽目光讓他內心煎熬得很。偏偏他又無法喊冤叫屈,須知,父親換親,懷琛陳氏雖不讚同,卻沒據理力爭,並在父親威逼之下刻意隱瞞祖父。造成不可收拾後果。
懷琛以為自己優柔寡斷合該受罪,隻是連累妻子在嬸娘妯娌之中抬不起頭來,他深感愧疚。前後思慮,縱橫比對,懷琛喉嚨梗梗難平抑,他依照妻子之意重新躺平了,忍悲握住妻子手,聲音粗嘎悲愴:“這些年跟著我,你受苦了!”
懷琛不是圓滑之人,這樣難得知心話陳氏很少聽聞,陳氏心頭漾起久違的蜜意,眼圈一紅,笑道:“奴不苦!能跟大爺做夫妻是奴家福氣!”
這些年來,父母兄妹對自己無一不是求全求毀,唯有妻子不離不棄,總是默默幫扶自己。尤其父親被圈禁於死無異,三萬銀子債務將會讓妻子兒女墮入窮困之中,妻子獲悉之後並未大吵大鬧而是默默將鑰匙遞給了自己,這讓懷琛越發羞慚難當。
懷琛瞬間將妻子之前不順眼的地方統統濾去,心裏裝的,眼裏看的,都是陳氏這些年好。
“三叔二叔都在墳場守孝,父親不在,我是沉重孫,大房要想不落寞,我必須將大房撐起來。所以,我決定了,明日起,我也要去墳場替祖父守孝。若無祖父,就沒有我的今日。我不能讓祖父覺得錯疼了我這個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