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群人中,傷情最嚴重、最凶險的便是黃臉漢子與絡腮大漢,現在這兩個人的傷勢已經得到控製,再服若幹天藥湯,便可恢複如初。既然最棘手的問題都已經解決,其他人的傷自然不在話下,但畢竟受傷的人實在太多,雖然對易天來說,治療外傷並不存在技術上的難度,但數量造成的壓力卻依然讓他忙碌到了日迫西山,婉言謝絕了對方赴宴飲酒的邀請,易天溫和但堅決地送走了青樓大掌櫃陳奇以及他手下的一群漢子。
既然天色已暗,便是晚飯時間,午飯沒有吃,晚飯便愈發覺得香。就著香脆可口的醬醃胡蘿卜,易天和蒼蒼兩人吃著蒼蒼做的的荷包雞蛋麵,很是滿足,吃完了麵,把猶在冒著熱氣的麵湯喝進肚裏,感受著香油和青嫩蔥花特有的溫馨味道,易天心裏泛起一股莫名的情緒,依稀仿佛叫做幸福。
接下來的幾天裏,不知道是因為冬末的清冷讓病瘟不敢肆虐,還是長安城的百姓們忙碌得忘記了生病,總之醫館很是清閑。
盡管連續幾天沒有銀錢入賬,但易天心裏清楚,醫館開張以來賺的這幾筆大數銀子,即使扣除了自己在學宮學習的費用,也足夠支撐自己和蒼蒼在這裏生活兩年,這樣算下來,自己也算是個小小的有錢人了。
雖然有了錢,易天卻顯得摳門了許多。
自從吃過了蒼蒼做的麵,便再也沒有去過東市裝潢富貴的酒樓叫一桌美食飽醉一場,也沒有去過東郊街邊簡陋寒酸的地攤吃一碗便宜的酸辣粉,因為他很喜歡吃蒼蒼做的麵。
蒼蒼雖然隻是青樓裏麵伺候姑娘的一名小丫頭,但畢竟是見過世麵的人,這清淡的荷包雞蛋麵不要說比不上樓子裏的各色點心,便是比起清晨街頭叫賣的豆漿油條,味道都要遜色少許,但是看到易天吃麵吃的極香,她便也覺得那麵極香,於是學著易天的模樣將脆生生的醬醃胡蘿卜嚼得嘎嘣嘎嘣,一臉愜意。
既然你喜歡吃我做的麵,那我便喜歡做麵給你吃,這便是所謂雙贏。
當生活開始讓人覺得是種享受的時候,時光便會過得飛快。眨眼之間,時間已經到了年末的最後一天,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天上飄起了雪花,開始還如細沙般簌簌落下,不一會的時間,雪花便開始張揚,如鵝毛般隨著微寒的北風漫天飛舞。
嗅著炮仗爆炸後留下的硫磺木炭獨有的味道,易天負手站在回春居的前堂門外觀雪,神情平靜,微笑不語,蒼蒼則是歡快地跑去後院,準備下餃子,在她並不太長的記憶中,這是第一次過年的時候有新衣可穿,所以小女孩兒心情極是快活。
異常寬闊的大街上空無一人,天地之間隻有一片簡單的白色在沉默地陪著觀雪的少年。漸漸地,白色當中隱約出現了一個黑點,黑點在少年的視線中漸漸變大,直至成為一個人。
眼前的男子看上去神態溫和,一張清俊的臉上有股說不出的灑脫和淡然,五官看上去明明是個青年人,但神色之間卻隱隱透出中年人才有的沉穩氣度,一時辨不清年齡,身著一襲青色儒衫,正擎著一把青色竹傘平靜地站在易天麵前。
易天沒有見過這個人,所以盡管的他的心情很好,卻依然沒有準備開口搭訕。
於是年末的回春居門前出現了詭異的一幕:一名眉目清秀的少年故作老成地負手站在門前,專注地看著漫天飛雪,沉默不語;一個清俊寧和的成年人,手持竹傘站在階下,專注地看著觀雪的少年,同樣沉默不語。
半晌之後,還是來人打破了沉默:“陳奇是我手下,我特意來向。。向先生,致謝。”
來者是客,雖然不清楚是不是貴客,但看上去起碼不是惡客,於是便有主人相邀,客人落座。
如果說作為青樓大老板的陳奇可以算得上是一位黑道大哥的話,那眼前這位溫和儒雅的男子便是大哥的大哥,這樣的一個人,居然會在大年夜冒著風雪前來向一名小醫館的大夫致謝,顯然不會是僅僅致謝那麼簡單。
易天當然明白這個道理,靜靜地道:“如果是為了給你手下那些大漢治傷的事情來謝我,我想不必,因為已經付了足夠多的診費,”易天停了一下,接著道:“如果是為了別的事情來謝我,順序似乎有點問題,而且起碼得先給我個理由。”
聽到少年的回答,儒衫男子微微一笑,愈加確認了眼前少年的優秀,看著易天的眼睛懇切地道:“長安城的黑道,雖然做的一向是偏門買賣,但素來不擾平民,更不參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