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寧境內,某座偏遠城鎮的一家茶肆內,“依我看啊,這樁婚事,八成是雲帝威脅誘使女帝同意的,你們想想看啊,那女帝今年多大啊?才不到十五!尚未及笄,便已經懷有身孕,誰知道那孩子是誰的?十五歲大的女娃娃能知道什麼?還不是被大她八歲的雲帝牽著鼻子走?”
“兄台此言差矣,我有一遠方表親在朝廷當官,聽他所說,女帝雖然年幼,但並不是一個懦弱無知的小丫頭,相反,極具心機,她甫一登基,不到兩日便處理完積累了數月的政務,對待朝臣恩威並施,禮賢下士,親賢遠佞,心胸極廣,絕不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丫頭,雲帝以江山、靈珠、雙眼為聘,足見其對女帝的赤誠之心,這才贏得了女帝的芳心,毅然決然的下旨七天後與雲帝成親,這絕對是千百年來,第一風流佳話啊!”
予濃坐在角落,抬眸看了一眼麵色陰沉的涼玉,心中長歎了口氣,不敢多言。忽聽涼玉沉聲問道:“七天之內,能否趕到古寧宮?”
予濃思索了一會兒,道:“怕是差兩天……”
“那便日夜兼顧!一定要趕在他們成親之前!”涼玉眉間冷戾,握著茶盞的手用力的發抖。
予濃沉吟,而後低聲道:“您要去阻攔?可是如今已經昭告天下了,會不會……晚了?”
涼玉沉默許久,道:“但凡她心中還有我,那就不算晚。”
予濃道:“若女帝回心轉意自然是好,可若她……執意成親呢?”
涼玉臉上浮起一抹冰冷,久久沒有說話。
古寧宮,任何反對的聲音都被連城擋在了門外,而知曉連城脾性的人,比如青鳥靈犀,比如傅影白澤瑾軒,卻不過多幹涉,他們知道,反對的聲音越大,連城對雲帝的愧疚就越深。
赫連城哪兒都好,就是心太軟,即使是她恨到骨子裏的人,但凡為她付出一點點,她就會記念許久,更別說雲墨為她放棄了江山,放棄了靈珠,放棄了雙眼。
每次在看到雲墨那雙曾經斂盡世間所有光輝的雙眸如今變得無神無悲,她的臉上總會閃過一絲絲內疚和不安,進而,對雲墨的感情,也更加濃厚。
七天過後,大禮如期舉行,在所有人並不愉快祝福的眼神下,連城穿著一襲正紅色華裳,墨色滾邊,廣袖衣裙上用金色的絲線勾勒出鳳凰牡丹的圖案,綴有顆顆璀璨的真珠,寬鬆層疊的長裙也難掩她高隆的腹部,皮膚凝白如羊脂,烏發高盤,一尊純金打造的鳳冠,光彩絕豔,上麵的鳳凰身形優美,綴著血色的顆粒寶石,額前長長的流蘇擋住了她絕世的麵容,隱約可見優雅精致的遠山眉,靈動澄澈的剪水雙瞳,纖長如同蝶翼般的睫毛,微紅嬌羞的臉頰,飽滿水潤的紅唇。
青鳥靈犀攙扶著連城走向紅毯彼端的男子,連城微微頷著首,看著眼前晃動的流蘇,心底五味交雜,不知喜悲。
視線中忽然出現一雙墨色的靴子,赤紅的袍擺,連城心中一動,停下了腳步,微微抬起頭望去,觸及他英俊無雙的容顏,連城不由一怔,麵上竟浮起了紅暈,原來,他不止是穿黑色的衣服好看,這合身的紅袍墨襟喜服穿在他的身上,竟是那般的俊美。
不知道他有沒有感覺到自己走來,連城輕聲道:“雲墨,我在這兒。”
他微微一笑,那雙鳳眸仿佛也因他這一笑,染上了諸多神采和光亮,他朝她伸出手,那隻手,幹淨修長,寬大溫暖,她緩緩把手放進他的手心,任他握住,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忽然就平靜了下來。
他牽著她的手,兩道朱紅色的身影並肩而走,連城的身高不算矮,甚至在同齡女子中稱得上高挑的,但在雲墨的襯托下,卻顯得嬌小柔弱,兩人一英俊霸氣,一清麗柔婉,走在一起倒顯得十分般配。
連城時時刻刻注意著雲墨的腳下,擔心他一不小心踩空了台階,卻聽見他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累嗎?”
連城一怔,抬頭看他,“你累嗎?”
他微微勾了唇角,低聲道:“不累。”
連城亦笑,“我也是。”
他笑意越深,握緊了連城的手,忽然有雨點落在連城手背上,底下的人群有些亂了,幾乎是一秒鍾的時間,雨滴越來越大。
當兩人走完了階梯,終於站在了崇德宮的高台上時,大雨瓢潑,禮官、大臣被淋得可憐,宰相再次拱手苦口婆心道:“陛下三思啊,既然天帝都不願促成這對親事,有意阻之,望陛下及時懸崖勒馬,為時尚且不晚啊!”
連城淡淡一笑,“不過是一場雨而已,如何牽扯到了天帝?宰相也未必太大驚小怪了。”她一揮廣袖,頓時雨停,彩虹懸天,她親自抬袖拭去雲墨臉上的雨滴。
“陛下何以如此頑固啊!”宰相跪在地上痛心疾首。
連城輕笑著,正要繼續典禮,天空突然一聲雷霆炸響,眾人皆大驚失色,連城仰麵望天,看著頭頂密集的烏雲,笑容漸沉,就連她的靈力都驅之不散,難道,真的是老天故意阻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