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帝恕罪,陛下吩咐過,誰也不見……”宮人誠惶誠恐的跪在殿門口攔住了雲墨與子淮。
“大膽!既知是雲帝,你還敢阻攔?”子淮難得提了聲音訓斥道。
“在吵什麼?陛下剛睡下……”靈犀走了出來,皺著眉頭訓斥,卻不防撞見是雲帝與子淮,忙跪下請罪。
雲墨命她起來,眉心微折,“她呢?”
靈犀屏退了宮人,頷首答道:“剛服了湯藥,睡下了。”
“禦醫怎麼說?”
“女帝寢食不當,神思憂慮,鬱結於心,導致胎氣不穩,這兩個月乃是重中之重,不可再勞累波動了。”
雲墨舉步欲進,卻被靈犀擋住了殿門,為難道:“雲帝恕罪,實在是女帝吩咐過,誰也不見……”
“朕是她的夫君,也不見嗎?”雲墨的聲音冰冷到了極點。
靈犀神情糾結,張嘴欲說什麼,卻又咽了下去,揪緊了袖擺,思慮片刻,便低眸掃視一周,輕聲道:“奴婢違抗女帝之命,放雲帝進去,請雲帝……萬不可驚醒女帝,否則,奴婢再難受女帝信任。”她領著雲墨進了寢殿,撤下了殿內侍立之人,無聲退下。
殿內熏香嫋嫋,煙紗輕舞,繞過屏風,便見南紗所製的金色菱紗帳四麵垂落,隱約見裏麵一抹雪色身影。
掀開紗帳,便見軟衾中睡著一人,容顏清麗無雙,卻未曾完全長開,輪廓眉梢尚帶一絲稚嫩,雪白的肌膚,似乎吹彈可破,往日嫣紅潤澤的唇此刻隻剩下了淡淡的粉色,黛發逶迤灑於鴛鴦玉枕之上,眉心的朱砂痣妖嬈惑人,平添豔色,隻是,正是十四五歲的年紀,卻不似尋常女兒家那般單純活潑,眉宇間隱有皺褶與憂思。
此刻睡去的連城做了一個不好的夢,夢中,她一個人身處昏暗森羅的大殿,身著單薄的衣衫,腹下平平,如同被困於迷境之中一般,無助惶恐,那人一襲玄袍,眉目冰冷暴戾,由遠及近的走來,步步逼近,忽然伸手擒住了她的手腕,左手手心幻出一團光芒,就要朝她打去——
“不、不要……”她額角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雙手不停的掙紮推抗。
“林熹微!”雲墨撫去了她額角的汗水,握住了她冰涼的手,喚她醒來,連城睜眼的一瞬間,仍舊以為是在夢中,奮力的推打雲墨的胸膛,淚珠滾落,“你走!你走開!”
雲墨眉心緊蹙,拉她起來,不管她的掙紮,用力擁進懷中,低聲道:“你要我走哪兒?”
耳畔聽到他熟悉的聲音,和他胸膛的溫暖,連城終於從噩夢中清醒了些,漸漸不再掙紮,不過卻難掩悲傷,一直以來壓抑在心頭的委屈與憤怒終於發泄了出來,她攥緊了他的衣襟,下頜枕在他的肩上,止不住的哭泣,止不住的顫抖。
“雲墨……”
雲墨輕撫過她的後背,側臉薄唇拂過她的鬢發,低眸微聲道:“被朝臣欺負了,殺了便是,不必委屈自己。”
連城閉上眼,哽咽不語,淚水浸濕了雲墨的衣服,雲墨輕歎了一聲,道:“這樣可好,我命人去殺了今天上諫的朝臣,一直殺,殺到你解氣為止,可行?”
連城低頭埋首進他的懷中,隻是抽噎不再哭泣,半晌,輕聲道:“我不想殺人。”
“那便不殺。”
“我不想看到他們。”
“那便不看。”
“我不想當皇帝。”
“那便不當。”
“天下誰來管?”
他稍事沉默,便道:“我來。”
“我不想看到你。”短短一句,字字清晰。
“那便——”他頓住,沉默,道:“由不得你。”
她無聲的輕笑一聲,苦澀疲憊,緩緩推開了他,望向熏爐中嫋嫋的輕煙,低聲無力道:“雲墨,這次,是由不得你。”
帝都下起了雨,從黎明一直下到了黃昏,淅淅瀝瀝的,仿佛沒有盡頭。
崇德宮,“陛下,女帝她……”子淮躬身輕聲試探問道。
雲墨背對著他,看著門外的梧桐樹,沉默了許久,輕聲道:“她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