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少為女子立傳,這有什麼缺憾嗎?”範曄睨著眼問她。
綺雲微微一笑,朗聲答道:“當然有缺憾,比如,西漢竇太後輔佐三代帝王,文景之治怎麼能沒有她的一分功勞?《史記》中卻隻是記載了她好黃老之學一事,並沒有單獨為竇太後作傳,她的名字和經曆都是極其模糊的。沒有她的傳記,怎麼能讓後人看清文景之治的全貌呢?”
範曄聽到這裏,漸漸收了傲慢不屑的神色,轉而凝神細聽。義隆見範曄的神情前倨後恭,心裏暗自好笑。
綺雲喝了一口清茶,又說道:“《周易》上講一陰一陽之謂道,陰陽和合而萬物生。男和女為什麼要分上下尊卑?推而論之,史書既有帝紀,為何不能有皇後紀?東漢從和帝開始,連續有六個太後臨朝。如果不為她們作傳,東漢的曆史怎麼能讓後人了解明白呢?當然,除了太後嬪妃外,世間還有許多賢達傑出女子。如果作為史家,不記載這些女子的經曆故事,天下女子並不知在世間如何安身立命,史書又怎樣真正體現其鑒往知來的作用呢?”
範曄問綺雲道:“郡主,除了太後嬪妃,你認為還有什麼女子值得作傳呢?”
綺雲答道:“東漢時期,女子行為可為後世之楷模的,不一定都是貞節烈女。比如,蔡邕的女兒蔡文姬有驚世才華,就應該為她作傳。她一生悲苦,顛沛流離,身為官侯家的女兒尚且如此,可見東漢末年的戰亂禍害之深重。”
範曄點頭稱是:“隻說東漢末年軍閥割據,分裂戰亂。但事過境遷,後人沒有親身經曆過,自然感悟不深。如果為她作傳,通過一個她悲苦經曆,分裂戰亂百姓流離之苦,就會感同身受。”
綺雲見他讚同她的話,喜道,“範先生,如若能為世間傑出女子作傳,開了這個先例。綺雲為天下女子,先謝過先生了。”說罷,起身給範曄行了一禮。
範曄立身還禮,道:“郡主提議為天下女子作傳,並一番高論,範某豁然開朗。”又側首對義隆說道:“以往聽王爺說郡主如何見識不凡,我心裏隻是不信。如今,看來王爺並不虛言。”
義隆見了,哈哈一笑道:“綺雲,你可知道。範曄是眼睛長在額頭上的人,能把他折服讓他說聲好的人,可是並不多見的。”
身側的裴鬆之也說道:“編著史書的目的,就是為了讓英雄的事跡不至於由於時間的流逝而湮滅,而戰禍引來的痛苦也能給後世的英主提供教訓。如果描述事件和人物能讓讀者有身臨其境之感,文章便不再言之空洞,史書中蘊含的道理才能讓人信服。”
義隆和範曄點頭,“正該如此。”
範曄對義隆說道:“方才聽到王爺為郡主吟誦的詩句,覺得甚是美妙。不如,範某為郡主撰寫,送與郡主如何?”
義隆溫雅地笑道:“雲兒,能得到範曄的墨寶,可是不容易的。”綺雲聞之,非常欣喜,“範先生的隸書是天下一絕,配上義隆哥哥的詩,那就更是無價之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