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色情訛詐(1 / 3)

過了正月初十,棚廠街還是那麼熱鬧,那麼充滿新春佳節的節日氣氛。工地上的工人,包工隊的農民絕大部份都回家了,不過元宵大都不會來。棚廠街的生意人,手藝人,一年忙到頭難得這麼清閑,難得這麼自得其樂。小把戲還在街上燃放鞭炮,二踢腿,孫悟空上天;錄相廳還在沒日沒夜的放《加裏森敢死隊》、《白發魔女》、《海燈法師》;家家鋪麵、個個店堂還架起桌子在搓麻將,打紙牌,鑽桌子。工地上留下來看守倉庫工棚的一夥農大哥,不知從哪兒弄來了行頭,又來街上玩開獅子龍燈了,街筒子裏,又是一層花花綠綠的爆竹的殘骸,又是一層激動和歡笑。

大概是龍燈獅子勾起了綠綠媽的思鄉之情,她同剛剛順利度過了一場災難的老頭子商量道:

“他爹,讓我帶青妹子回家看看吧!”

“大妹子,二妹子家裏你已經去過了,”甘知苦一邊抿酒一邊說,“你怎麼又想家呢?家裏你不是已經托付給了潘大嫂子?”

“你呀,”她用筷子點著老頭的鼻尖,又瞅了一眼埋著頭隻顧扒飯的青妹子,“潘雷子過年回家,到了初十還不見他的背影,你不操心他我還操心他呢!再說,青青跟小雷子的婚事,我還得回去跟人家潘大媽說說,看看定個什麼日子,還要不要請個什麼介紹人……”

“介紹人不就是我嗎?”綠綠瞅著妹妹打趣地說。

“媽,你還是把姐姐嫁給他吧,”青青紅得象朝天椒的臉,勾到了胸脯上,“好象小雷哥並不十分喜歡我。”

“哈哈—”綠妹子放聲大笑,“我才不跟你爭呢,潘雷一不是電影明星,二不是外國總統,三不是王子,王公,作家,藝術家,工程師,企業家,百萬富翁……什麼都不是,就是個打獵的……”

“你呀—”綠綠媽數落著三姑娘,“你不同他是你自己覺得配不上他,你還放這些空槍空炮搞什麼!你們兩姊妹說得好好的,青青跟小雷子,做媽的也讚成,哪裏還能初一一個鞋樣,十五一個鞋樣呢?……”

“你也別囉嗦了,”甘知苦放下酒杯,在兩個女兒肩膀上拍了拍,“那你明天就帶青妹子回去一趟吧,元宵前一定要趕回來,工地一開工,店子裏生意又忙不過來了。”

第二天,綠綠媽帶著青青回到了十影村。娘女倆提著從城裏帶回的禮物去看潘大媽和小雷子。潘雷不在家,大媽說他去一個什麼老千所看一位姓匡的老頭子,一去兩三天還沒回來,靠準又跟那老頭釣魚打獵去了。綠綠媽跟潘大媽提到青青和小雷子的婚事,播大媽拉著青青的手,笑得合不攏嘴巴地說:

“雷子回家同我也說起過,我不信長得天仙一樣的青青會跟我的寶貝崽,隻要青青心裏樂意,甘媽媽你又放得了心,我是巴不得他倆的婚事越早越好。”

娘對女兒說:

“青青,你自己說呢?”

青青紅著臉,側過頭,咬著腮邊一綹綹頭發,拿嬌作醋地說:

“兩個媽媽作主吧!”

“我看婚事就定今年端午節吧。”綠綠媽提了個日子。

“端午節犯水不好,”潘媽毫不掩飾她想媳婦想出病來的急切心情,“我看就提到‘五一’勞動節,勞動致富,勞動發家,圖個吉利!”

“要得。”

婚期就這麼定下來了。

在老家住到十四,第二天青青就要同母親回城裏去了,這天下午晚飯時節,播雷和獵狗阿黃一道回來了。兩家人合在潘雷家裏吃過晚飯。天黑後月亮升起來,夜空裏明明淨淨,沒有一絲兒霧,一點兒雲,隻有閃閃爍爍的寒星,和火銀盤子似的月亮。月光冷冷的,清清的,柔和得象慈母的目光,親切地瞧著湖邊的小山村,瞧著從小山村沿小河朝湖邊走來的一對年輕人,還有條狗。

吃過飯,兩個媽媽在火爐邊有說不完的家常話。潘雷拉著青青溜出家門,走到了月光底下,獵狗阿黃則象這一對情人的忠誠衛士,象他們經過苦難,發酵而終於變得象蜜餞甜蜜的愛情的公證人。

“青青妹,你不生氣,你能原諒我?”

“雷子哥——”

“我原來跟綠綠還有點藕斷絲連,是覺得她可憐,怕她受不了……”

“雷子哥,你這向長好了,心情也好象愉快了……”

“愛情象這條小河,曲曲折折的流嗬,流嗬,流嗬……”

她想起了在這條小河裏被雷子哥救起來的情景:那時她還穿開襠褲,他就抱過她。恍惚救到岸邊草地上,他還嘴巴對著她的嘴巴吻過。吻呀,吻呀,一直吻到她張開眼睛,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她低著頭默默笑了。

“古人寫過不少探求愛情的詩詞,宋詞裏有一首是這麼寫的:‘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隻願君心似我心?”

“隻願君心似我心!”他在村外的小河邊站住了。

“雷子哥——”她撲入他的懷裏。

他緊緊抱住她,久久地吻著她。

她記得:這就是她穿開襠褲的時候,他吻過她的地方。那時她對吻毫無感觸,毫無興趣,然而相隔十多年後,他的吻竟是那麼甜蜜,那麼消魂,她的全身都仿佛被他的嘴唇,舌尖觸化了,手腳軟綿綿的,直打哆嗦,相水止不住地汽個不停。

他抱著她放在湖邊的草坡上,枯萎了一冬的湖草,象一床綿軟而厚實的褥子。

他把她的頭枕在他寬厚的胸脯上。阿黃又把毛茸茸的臉,挨著她的胸脯。

“阿黃才是我們真正的介紹人呢!”她撫著阿黃的臉,想起了姐姐的話和阿黃送信的事。

“是那個古怪老頭,使我明白了很多道理。”他仰望著又圓又大的月亮,仿佛月亮裏模模糊糊的老人,就是匡魯山,“他要我找你姐姐再認真談談……”

“你跟她講了?”

“昨晚去的,在那裏住了一夜,談了一夜!”

“你也吻過姐姐?”

“吻過。”

“還有呢?”

“沒有了。”

一雙手從她的臉模子,沿著脖根伸下來,月亮在天上晃蕩,她的心尖子也在晃蕩。

驀地,他翻過身來,嗓音都改變了:

“青青,我們就要做夫妻了,兩個媽媽把日子都定了,我們今晚就——”

月亮流淚,她也流淚。身子象融化了的一灘蠟燭。

他那發燙的,帶電的,叫她忍受不了又那麼想享受的手嗬,她拿起那隻手放在嘴裏,輕輕咬了一口:

“哎喲——”

“我看重我的身子,我要在新婚之夜,把個完完全全的身子交給你……”

他發了瘋似地跳了起來,在草坡上跳蹦子嗬,立蜻蜓嗬,打滾翻嗬,一直弄得他自己氣喘如牛,精疲力盡,才雙膝在她跟前跪了下來,一雙汗漬漬的手抓住她的肩膀,額角頂住她的額角,笑嘻嘻地說:

“青青,那古怪老頭還告訴我一件事,你猜是什麼事?”

“總不是要你向未婚妻提不正當的要求吧!”說完,她也笑了。

“我該懲罰你,人家剛剛抑製住!”他真地懲罰了她一次,“那老頭子跟我說:‘小潘呀——’”他學著老頭子的嗓音,“你是個聰明乖巧又有文化的小夥子,你可不能光顧打獵呀!要保護野生動物,保護生態平衡,你的主要工作應放到飼養,馴化,繁殖野生動物上去呀!你說對不對呀?你要搞起個水獺,黃鼬,野兔或什麼別的野生動物飼養場,我老頭一定給你去當顧問囉……”

“你真的打算飼養野生動物?”青青推開他,極有興趣地問。

“我跟老頭已經進城去書店買了很多這方麵的書!”潘雷站了起來,“那老頭比我的勁頭還大嘞!”

“你們打算養什麼?”

“先養水獺!”

“以後呢?”

“我們還想養黃鼬,猞猁,花麵狸……說不定還要養從國外引進的矮種馬、加裏曼丹長鼻猴、還有米老鼠,唐老鴨……嘻嘻,總之什麼好玩就養什麼——勞動本身就是一種享受,一種藝術嘛……”

“你呀——還養唐老鴨哩!我看你就是一個有牛脾氣的唐老鴨!”

“那你就是唐老鴨的鴨小姐囉……”

“你呀!”

“你呀!”

鴨小姐的嘴巴又被唐老鴨封住了……

元宵那天,青青提著潘媽媽趕做的一籃子元宵它,跟母親興高彩烈地回野味店了。潘雷和阿黃送她們到長途客車的招手站,一直送上車。青青和潘雷都沒有料到前麵等待著的竟是青青的一場厄運,是青青將要永遠失去在未婚夫麵前曾珍重保護著的童貞。

元宵過後沒幾天,香港分公司的新加坡老板孫立傑先生,帶著他的堂弟孫立誌,如期抵達丹陽市,下榻在白帆賓館。孫立傑先生長得五官端正,天庭飽滿,相貌堂堂,高大的身軀早已發福,一點也不象他的堂弟孫立誌,尖嘴猴腮,瘦刮溜筋,一幅市井小人的氣質。孫老板在新加坡的華人社會,受過良好的“傳統”教育,雖然迫於生計,從他父輩那一代便加入了新加坡國籍,但他們孫家父子,乃至更小的一代,都始終不忘自己是炎黃子孫,有著華夏民族的血統。他們象所有海外遊子一樣,企盼著華夏的複興,希望為推動中國的四化建沒作出份貢獻。孫老板同意要堂弟孫立誌去香港幫助經營公司,其初衷是希望了解內情的堂弟,能幫助他鋪設通往中國內地的橋梁,在業務上打開局麵。與丹陽化工總廠做的這筆生意,不僅數額相當可觀,而且對中國經濟發展也有實際意義,他對堂弟一手操辦的這筆業務還相當滿意。他壓根兒就沒想到孫立誌在國內的官場,沾染了那麼多的連正經商人都鄙棄的市儈氣習,到香港短短兩年,又被金錢和女人弄得靈魂肮髒,竟然在這筆業務上做了那麼多手腳,還利用公司女職員阿春的稚氣純情,大施美人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