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1 / 3)

生命中的很多事真是要看機緣巧合的。慕容楚楚已經回心轉意,劉文彬也酒壯熊人膽,借著酒勁向許山豹表示自己和慕容楚楚要是走在一起,那就是才子配佳人,人間絕配。關鍵是,許山豹也決定成全這段人間姻緣。盡管劉文彬酒醒之後也一度後悔自己的孟浪,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即便是酒話,那也是自己心裏想法的曲折表達。不僅許山豹相信這一點,劉文彬自己也是默認的。許山豹這人,別的優點沒有,講義氣卻是沒二話的。盡管秀才劉文彬文縐縐的,但他看中的女人,許山豹決不可能霸為己有。他準備主動退出,以成全劉文彬的好事。

但父親許德純不樂意了。他覺得自己這個魯莽的兒子真是腦子進水了。讓媳婦,這是發揚風格的事情嗎?戰爭年代,僧多粥少,男多女少。特別是獨立團,總共就兩個女的,而許德純真正看重的就慕容楚楚一個女秀才。那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女秀才,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了呢?特別是劉文彬剛開始傳話過來,說女秀才願意嫁給他兒子時,許德純心裏那個高興啊,真比自己考上秀才還高興。慕容楚楚如果給他做兒媳婦,許德純認為不是這女娃子高攀了,而是他兒子許山豹高攀了。許山豹有什麼呀,就知道衝鋒陷陣,腦袋隨時有可能是別人的。脾氣又倔得要死,後方女子誰願意嫁給這樣一個有今天沒明天不好伺候的主?也就是慕容楚楚,識大體,懂擔當。唉,祖墳冒青煙,祖墳冒青煙啊。許德純認為,自己家的祖墳不但冒青煙,而且得熊熊燃燒了才可能有這樣的蔭福。可一夜工夫,兒子許山豹悍然向他宣布,慕容楚楚馬上要結婚了,新郎不是他,而是劉文彬。

許德純真是搞不明白,為什麼一夜之間,老母雞會變鴨,錦繡前程會荊棘密布。兒子的榆木疙瘩腦袋先暫時不去理會,許德純把氣生在了劉文彬身上。這個政委,看著文縐縐的,做事怎麼這麼不光明磊落呢?說好去當媒婆的,一不留神當上了新郎官。變化太快了吧!關鍵是,不講義氣。這是許德純最痛恨的一點。兒子渾是渾,卻也是“義”字當頭,這是許德純最感到欣慰的一點。所謂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哼哼,小人也喻於色呢……有這麼當政委的嗎?許德純義憤填膺地找到劉文彬,向他討要一個說法。

劉文彬啞口無言。這事,他的確做得不靠譜。但自己錯了嗎?劉文彬覺得沒有,而且心裏頭還相當地委屈。自己的愛情或者說婚姻,原本也是光明正大的,卻偏偏委屈得緊,看上去也猥瑣得緊,借著酒話才從許山豹手裏奪了回來。這不,還沒捂熱呢,他的老爹就又上門討要了。真將慕容楚楚看作他許家的私有財產了嗎?說到底,這一切還得慕容楚楚本人首肯才行。她愛嫁給誰,不嫁給誰,都是她本人的選擇,或者說權利,哪能兩個大老爺們關起門來私自定奪呢?

但劉文彬轉念一想,許德純貌似自私的舉動背後,其實也透著一股濃濃的父愛。可憐天下父母心,都是為了自己的孩子好啊。許德純開始向劉文彬誠懇地表明兒子許山豹和慕容楚楚結合在一起的必要性和緊迫性。一、年齡放在那裏。快奔四的人了,還沒個家。雖然孔夫子說,三十未娶,不宜再娶,但條件成熟了,該娶不娶也不對;而劉文彬畢竟還年輕,機會有的是。二、自己已風燭殘年,盼孫心切。作為獨立團的政委,在大是大非麵前,在事關“仁孝”的主題上,是不是要和團長爭個你死我活呢?許德純的思路在這時格外清晰,刀刀直指劉文彬的痛處或者說短處。的確,當拿起道德大棒時,劉文彬的底氣不是很足。他和慕容楚楚之間,的確有朦朦朧朧的愛情,最起碼也有心照不宣的好感,但這個可以說出口嗎?特別是在一個老父盼孫心切的背景下。劉文彬沉默了。他感覺自己內心深處,一個很聖潔如青瓷般的東西正在無聲地破裂,雖然沒有四分五裂,卻已是麵目全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