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節(1 / 2)

“你娘怎麼樣了?”

“節氣到了,又不大好。”

“什麼節氣?”

“冬至。後天吧……”

“這還真有道理?”

“有。天地一氣,人物感應,特別是老年人,抵抗力差,對節氣的反應尤其靈敏。”

“你娘的身體也是特別弱。”

說話間安文光和阿惠就已下了樓梯到了弄堂口,迎麵就遇到了阿五的新娘子月仙,腆著肚子,手中一個裝滿了香瓜子的三角包。

“阿惠,你娘說你們今天不畫畫不講故事了,真沒勁!”她說,“原來是兩個人要去蕩馬路呀!”

安文光顯得有點局促,阿惠卻用手中的一包賀年片往她那肚皮上輕拍拍,“夜裏早點上床困去,不要一家家串過來,你吃得消小毛頭吃不消的!”

月仙答道:“太早困不著。到你們永安弄這幾個月,天天聽你們的隔壁戲聽慣了,今天夜裏你們都不在,我心裏空落落的……”

阿惠笑起來,從手裏抽了兩張花粘紙給她:“不要說得這麼嗲!嗲得我腳花也軟了。給你點事情做做:回去把上麵的畫都剪下來,粘到你眼睛看得見的地方,天天看看,保證你生出來的小毛頭漂亮得像天仙!”

月仙接過一看:“喔唷,真好看,也是你們畫的?”

“這倒不是,不過我們以後也會畫。快回去,弄堂口風大。”

看著月仙走開,安文光笑了,“這大塊頭新娘子對你很服帖呢!”

阿惠說:“她要比我小六七歲呢!”

“你那些粘紙就能讓她生個美女美男子出來?真會哄人!”

“這你就不懂了,天地一氣,人物感應,特別是頭胎懷孕,對美的感受能力尤強,近代科學稱之為胎教……”

“那麼,你母親當初是看了哪幾幅名畫?”

“我媽專讀畢加索的現代派作品,變形的人物,反傳統的技法……”

兩人大笑,橫穿過福州路。

“還是去‘綠酒吧’?”安文光問。

“不。那小老板越變越壞,弄了個安徽小姑娘做陪酒女,幫他賣高價的‘大將軍’、‘拿破侖’,死命地斬客。”

“也敢斬你?”

“休想!除非他不打算在山東路這一帶混下去了。”

“你說這話時不像堂堂出版社堂堂動畫編輯室的主任助理,而像個……”

“像個上海灘上的白相人嫂嫂,是吧?”

“哼,說的比做的凶,還是沒長大的表現。”

“倒也是。去外灘公園吧!”

“秋末冬初的公園,最淒涼了,我們又還得坐下來談……”

“公園裏有個咖啡室,死貴,所以人不多的。”

“死貴?”

“當然也隻及得上‘綠酒吧’的一半。還是社會主義好嘛!”

他們進了那蕭瑟的外灘公園。人其實倒不少,且都是成雙作對的,隻是大多隱蔽在樹叢深處,融入了那幢幢樹影之中。國營的咖啡室不省電費,燈光亮亮地,的確沒幾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