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心暉躺在床上也是翻來覆去睡不著。“媽媽!”一聲陌生又親切的呼喚,掀動了她心海的波浪。好懂事的孩子啊!她為自己今天的舉動感到慶幸和自豪。不敢想象她晚到幾分鍾的情景。哎!她何嚐不想早日真正成為他們的媽媽呢?可他們的父親就偏偏不懂她的心。有時候她也會捫心自問:對龍校長,她到底是愛還是為了報恩?望著透過月色的窗欞,腦海裏又浮現了童年往事。

……小學堂裏傳出〈對聯啟蒙歌>的教唱聲:

天對地,雨對風,大陸對長空。

山花對海樹,春燕對秋鴻。

人間清暑殿,天上廣寒宮。

兩岸曉煙楊柳綠,

一園春雨杏花紅。

10歲的她衣衫襤褸,趴在窗前專心地聽講。年輕的龍校長從教室來到了她跟前。當他問知因她爹死了,娘有病,沒錢上學的時候,做出了一個讓她感激一輩子的決定:讓她免費入學。那時他的妻子也在學校當教師,而阿山阿海都還沒出生。校長夫婦待她就像自己的女兒,從學習用品到好吃的食物,什麼都忘不了她。然而過了不久,可愛可親的金老師就不幸患病去世了。龍校長當時悲傷之極的樣子,更是令她哭的死去活來。也許從那一刻起,她的心裏就埋下了一顆種子,這顆種子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萌芽。而十年前那次龍校長舍身救校的壯舉更是一舉奠定了他在她心中的位置。

那天寒風凜冽,灰蒙蒙的天空飄著稀疏的雪花。一名軍官領著一群荷槍實彈的士兵闖進了校園,說是征用了這塊地方給部隊住宿,還要把那些準備修繕校舍的磚瓦木料都搬走,給他們旅長蓋公館。龍校長一聽傻了眼,焦急地拒絕道:“不行啊,孩子們沒有地方上課呀!”

軍官道:“弟兄們賣命打仗,不就是為了你們老百姓嗎?千裏迢迢來到這裏,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像話嘛?啊?”

“你們打仗是為了爭權奪利,哪裏是為了我們老百姓!倒是攪得老百姓過不上安生日子。孩子們若是沒了書讀,一個個成了文盲,那我們這個民族就隻能永遠當牛作馬,任人宰割了!”

“我懶得跟你講這些虛理。反正我們上峰有令下來,隻能照辦!叫你們的學生通通回去!”

龍校長顧不得尊嚴,一下跪倒在軍官麵前連聲哀求。軍官把眼一瞪,轉身就走。龍校長跪行幾步,撲上去抱住軍官的雙腿。教師、學生見狀也紛紛跪下哀求。

軍官邊罵邊使勁掰開龍校長的手,將他掀翻在地,領著士兵快步朝材料堆走去。龍校長慌忙爬起身,領著師生們搶先趕到了材料堆前,排成一行,用身體護衛著那些建材。龍校長流著眼淚哀求道:“老總啊,這是全縣老百姓一點一滴從牙縫裏摳出來的呀!你不能做千古罪人哪!”

軍官一聽惱了:“什麼千古罪人萬古罪人,違抗命令就是罪人。你們都給我滾開,滾開!”

軍官拔出駁殼槍朝天開了兩槍,威脅道:“要活命就趕快滾開!”。

槍聲把旅長一行引來了。龍校長領著師生又給旅長下跪請願。旅長不似那軍官凶神惡煞,下了馬,望望眾人又望望四周,皺了下眉頭說:“起來吧。”

龍校長:“長官開恩了,我們才敢起來。”旅長略一沉吟,道:“對文化人要用文套路。聽說你擅對,那我出個對子,你若對得好,我們即刻就走,對不了,那就對不起了,怎麼樣?”

“長官說話可算數?”“當然算數。”校長起身道:“那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旅長吟出了上聯:水麵凍冰,冰積雪,雪上加霜;

龍校長略一思索,指指天上:空中騰霧,霧成雲,雲開日出。

旅長怔了一下,小聲複述了一遍,似乎沒想到對方竟能對出這流傳甚廣的絕對,不免有些尷尬:“呃,好!好!佩服,兄弟佩服!”於是他沒再多說什麼,一個轉身回到馬前,跨上馬背策馬而去。軍官和士兵見狀也隻好跟著走掉了。

危機化解,龍校長緊繃的神經突然鬆弛下來,身體搖晃著癱倒在地……

現在想想,當年那個旅長還算是個好官!她突然想起白天那狗司令的話,條件?什麼條件?他會找自己什麼麻煩?她冷不防打了個寒噤,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