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海山也有點走投無路的感覺了。本來他覺得記者這個職業蠻適合自己,而憑自己的寫作實力隨便去哪家報館謀個差事都不會有什麼問題。然而他把世事想得太簡單了。他走了幾家報館,自報家門後,總編的答複幾乎是如出一轍:“哦,你就是龍聲?你的才華我們非常欣賞,可惜你名氣太大,上頭已把你列入了不得錄用的黑名單。唉,為了報館的生存,我們不敢違命,請諒解。”

龍海山嘴上表示理解,心裏卻充滿了失望。改名換姓?蒙得了一時,瞞不了長久。看來他和記者這個職業隻能說拜拜了。

可是,做什麼好呢?那天他去碼頭當過臨時搬運工。扛起沉重的大麻袋走上顫顫悠悠的棧橋,頭暈目眩,險些載進海裏。沒想到一關過了還又來一關,下來後他被兩個彪形大漢攔住了他的去路。“喂!你哪裏跑出來的!麻袋有那麼好扛的?你懂不懂規矩呀?”

龍海山莫名其妙:“什麼規矩?我是不懂啊。”

大漢道:“不懂我們告訴你:這裏是七爺的地盤,來這裏扛活都要先交保護費。”

龍海山不屑地說:“這是什麼規矩呀?我又不要你們保護什麼。”

大漢甲手指著他:“你小子還嘴硬,欠揍是不是!”大漢乙則蠻橫地要他學韓信,“從老子胯下爬過去!”

龍海山心想,算了,咱惹不起還躲不起嗎?不做了!於是扭頭就走。不料那兩人卻不肯放過他,說是進了這地頭,不扛活也得交錢。見龍海山不予理睬,便動手抓住龍海山衣領往後拖。龍海山忍無可忍,出其不意反手來了個虎口掏心。大漢甲“哎喲”一聲鬆開了手,按住腹部。大漢乙見狀氣勢洶洶地衝了上來,揮拳就打。龍海山機敏地閃身抓住大漢乙的拳頭,借力使了個順水推舟,大漢乙刹不住腳,摔趴在地上。大漢甲死命叫喊起來:“快來人啦!有人造反啦!”附近好幾個打手聽到喊叫趕緊抄起家夥跑過來幫忙。

龍海山一看勢頭不對,好漢不吃眼前虧,扭頭拔腿就跑,一口氣跑出了碼頭區。碼頭工人提心吊膽拚死拚活賺的一點血汗錢竟還要拿去孝敬地頭蛇。這是他媽的什麼世道!

龍海山東尋西覓,硬是找不到一份適合自己的工作。沒有收入,而開支卻少不了。住房要錢,吃飯要錢,加上他又改不了樂善好施的習慣,那天回住處時他被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妓女纏住,說是隻要一包煙就行,他勸她不要丟了人格,給了她一百塊錢叫她好好過日子。這樣幾個月下來他就麵臨生存危機了。

對聯,還是對聯,又一次讓他在命運的緊要關頭柳暗花明。

那天他在街邊看見了一家小鋪子。鋪裏鋪外都掛滿了寫在不同顏色的紙上的對聯書法。其門聯便道出了該店鋪的經營項目:

聯對鳳鶴;

筆走龍蛇。

龍海山走近前去,頗有興致地一副副讀起來,發現有的是節日聯,有的是中堂對,大部分陳舊晦澀,質量不高。他心裏閃過一個念頭,便和店主聊起了他的生意。當他得知名家好對價高賣得快時,就打算和店主合作一把。正巧店主也知道前些時候鬧得滿城風雨的擂台聯畫一事,知曉他的身份後立即刮目相看,同意由龍海山撰對書寫,店裏負責裝裱、銷售和接活,雙方五五分成。

說幹就幹。店主在桌上鋪開宣紙,備好了筆墨。龍海山有感而發,將幾副聯書上的名對一揮而就:

龍擱淺水遭魚戲;

虎落平原被犬欺。

人情常須分好歹;

世事更應辯忠奸。

想想拾人牙慧不過癮,又蘸墨潤筆,書下幾副勵誌聯:月月年年誓雪中華奇恥;

時時刻刻勿忘民族深仇。

店主看看非常滿意,便到外麵收掉了幾副舊對子,將新寫的幾副對子掛到了最顯眼的位置。當然這雪恥聯他就沒敢往外掛,怕惹麻煩。

剛弄完不久,第一單生意就找上門了。兩名穿長衫者抬著個大花籃走來店裏,要求給他們賀喜的花籃配副好聯。兩人說出了他們的特殊要求。“實不相瞞,我們是給上海灘頭號大漢奸混蛋奚市長祝壽去的。迫於權勢,我們不得不應付一下,可心裏邊恨不得他馬上就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