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沈月雲下樓來了,笑著朝他搖了搖手:“嗨!龍先生!”
龍海山打過招呼後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我不知道是你的生日,你看,空著兩隻手,什麼禮物都沒準備。”沈月雲道:“是我不讓爸爸事先告訴你的。其實空著手有什麼關係,沒空著心就行了。哦,我的意思是,等下你用心寫一副對聯送給我,不就是最珍貴的禮物嗎?”
客人們陸續來到。男賓個個西裝革履,女賓們穿著坦胸露背的晚禮服,來賓們一一將禮物或鮮花送給沈月雲。沈月雲不停地道著謝。
龍海山在這奢華的場麵裏越坐越不自在,趁無人注意悄悄起身溜出了門。沈月雲一眼瞥見,急忙跟了出來,關切地問他為什麼要走?
龍海山掩飾地說:“沒什麼。我……我想先走一步,還有點急事。”沈月雲看出他有心事,就問他:“你是不是覺得受冷落了?”
龍海山連忙搖頭:“不是不是。”沈月雲猜了幾個原因他都隻是否認。結果沈月雲不高興了,非要他說出原因來不可。龍海山垂下眼簾歎了一聲說:“我說了你會掃興的。”“我不會,你快說。”
龍海山道:“那好吧。我實話實說。如果你不高興,就隻當我放了一個屁。我覺得過一個生日,沒必要這麼鋪張。現在全國都在抗戰,多少人流離失所,多少人饑寒交迫,拋屍荒野。”他怕傷害她,沒有再說下去了。
兩人互相望了一眼,沉默著。“我明白了。”忽然她用力拽住龍海山的手腕,不容分說地將他往屋裏拖,“你進來。”她一直把龍海山拖到了屋子中間才鬆手,然後她登上兩級樓梯,麵向來賓,穩定了一下情緒,聲音有些發顫地開了腔:“各位長輩,各位來賓,各位朋友,非常感謝你們今天的光臨!今天的PARTY不開了,請你們各自收回帶來的禮物。”
來賓們個個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紛紛議論起來,“怎麼回事?”“為什麼不開了?”
沈月雲和龍海山對了一下目光。龍海山心裏一陣感動。沈月雲沒有多作解釋:“為表示我對大家真誠的歉意,我來彈奏一首鋼琴曲。”
沈月雲走到牆角的鋼琴前坐下,略一停頓,輕柔靈巧的雙手便在黑白琴鍵上彈躍滑動起來,《鬆花江上》那支優美而悲傷的旋律,衝擊著人們的耳鼓。來賓們聽著聽著,理解了沈月雲的心意,不約而同地小聲跟著哼唱起來。“九一八,九一八,從那個悲慘的時候……”
龍海山也小聲哼著,望著沈月雲美麗的側影,他的眼睛模糊了。多好的姑娘啊!
幾天後沈鴻把龍海山叫到辦公室,說是單人宿舍條件太差,而他家又有好幾間空房,讓他馬上搬到他家去住。針對龍海山所說的不方便,他還說了一大串理由,比如隨時可以商量工作啦,家裏各種藏書不少,最新的歐美版企業管理的書也有,對他會有幫助啦。還有就是考慮到他的英語基礎太差,將來管理外貿業務有困難,推薦月雲當他的補課小教師。
既然有這麼多好理由,自然恭敬不如從命。實際上除了幾本書,他什麼也沒搬進沈家。一切都為他預備好了。頭一個晚上,他睡在舒適的床上,看著寬敞整潔的臥室,怎麼也睡不著,心裏甚至產生了隱隱的不安。沈家人對他這麼好,真叫他受寵若驚啊!
其實這些都是沈月雲的主意。龍海山被“騙”上門那一刻,也同時撞開了她的純真的心門,她覺得這就是上天給她安排的緣分。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尤其是生日PARTY上的插曲,她更加確信無疑了。她的心情很快樂,然而快樂中也有一絲憂慮。她不敢開口向他表露自己的心事,怕他拒絕。還是多創造條件在一起,水到渠成比較好。再說她對他的過去並不了解,隻知道他是孤身一人在上海。想了解他更多的情況,又總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她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和他待在一起了。每天晚上一個小時的英語教學時間就像隻有幾分鍾,一閃就過了。說到學習,他還真是個好學生。當他的老師省心又省力。這天她給他出了份測驗卷,做完後她給打了九十分,還表揚了幾句。龍海山連說謝謝沈老師。沈月雲便調皮地問他拿什麼謝,他卻反問她想要什麼謝。她心裏要的說不出口,就說他上回還欠她一副祝壽聯。
龍海山哈哈笑道:“咱們中華民族三十歲以下不祝壽的。”“那……反正你欠我一副生日聯。”
龍海山道:這好辦,我張口就來:波光先得月;
山秀自生雲。
沈月雲敬佩不已:“哇!說來就來,還把我的名字嵌進去了。你真是個對聯天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