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想說愛你不容易(下)(1 / 3)

他緩緩說道:“還是讓年輕人先來吧!”

手裏牽著牧羊犬,胸口掛著望遠鏡的小魯說:“我家開著小工廠,在家鄉我也是一條‘網蟲’。有一次七天七夜蝸在網吧裏,父母都找不到我。高考落榜,家裏趕我到最艱苦地方去鍛煉。這次來到大橋工地,我學到了技術,更明白應該怎樣做個頂天立地的人。前幾天我也寫了入黨申請書,回家好給爸媽一個驚喜。古人說,玩物喪誌,我想把‘歡歡’寄回家去,三次跑到鎮上郵電局,但都不給寄。養著,它的飯量也太大,唉!弄得我睡不著覺。”

喬夢橋伸手拍拍牧羊犬的頭,笑著說:“小魯,‘歡歡’同你一樣乖,很聰明,成了我們當中的一員,而且還會抓水老鼠、海蒼蠅,給大家帶來歡樂,別攆它了。它飯量大,每人奉獻一口飯、半塊肉,不就對付過去了。”

“好!‘歡歡’留下,大家養。”眾人說。

既有靈性又有人性的‘歡歡’,似乎懂得人們在談論它,搖擺著毛茸茸的尾巴作為答謝。

“好!最後輪到曾工你說話了。”喬夢橋催促說。

“我呢年底就要退休,我呢希望領導考慮延長到跨海大橋建成時候再告老還鄉。要說困難麼,黎總工那才叫困難呢!” 滿頭銀發的曾鶴年說。

眾人關切地問:“黎總工他怎麼的?”

喬夢橋:“曾工,請你說得具體一點,我看我們能否幫上一把。”

曾工是上海人,蹩腳的滬式普通話中常摻雜著上海腔:“我呢搞了一世的橋梁電氣,與黎總工成忘年交了。伊(他)思想讚(好),水平靈(高),為人邪氣(非常)好!”

“啊呀!曾工,你存心不讓我們聽懂是不是?”

眾人七嘴八舌地提出“抗議”。

“好好好!我的普通話蹩腳來稀,隻要你們說得對,我就改。”曾工抹了抹稀疏的銀發,吃力地說著普通話,“我和黎總工一起輾轉大江南北,造了多座江河大橋。他與愛人是西大建築係的同學,一起分配到福建,生活優越,待遇豐厚。他參加了中國首座最大規模的懸索橋——虎門大橋的建造,地點就在林則徐燒掉鴉片的海邊。這次造杭州彎跨海大橋,全家調遷到寧波,老婆工資銳減,住的又是出租屋。嶽母患有嚴重糖尿病,每天要打胰島素。小孩都還在讀書,家裏全靠夫人照料。他整天忙於建大橋,南岸北岸兩頭跑,一天隻能睡上幾小時。最近他大兒子被車撞傷,別說顧不上家,連回家看孩子的工夫都沒有。他呀!像大家一樣,愛大橋沒商量,愛家人不容易!”曾工絮絮叨叨訴說著。

眾人犯難了:“造跨海大橋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我們怎麼幫呢?”大家七嘴八舌。

“我看好辦。”喬夢橋胸有成竹地說。

“好辦?”

“喬頭,你有錦囊妙計?”

喬夢橋:“不難。剛才說的煩心事,其實是我們建設者的生存現狀。大橋的行政領導、科技人員都是我們工人的主心骨。我們齊力加倍,提前建成跨海大橋,不就縮短黎總工家庭的困難期嗎?”

眾人點頭笑了:“看你這喬頭,給我們洗腦子。”

“喬頭講得在理,隻有努力幹,才能盡快消除我們的煩心事!”劉福民說著朝鐵皮屋外望了望,說,“看!二班的工友又在搶時間施工了。”

鐵皮屋外,風小了,雨也停了,太陽從雲端縫隙中露出了臉蛋,在棧橋、平台、塔架塗上了一層金黃色。

“喬班長,大橋第一根鋼管樁到底什麼時候打呀?”小魯期待地問。

“別多問了,趕快給我睡覺!”

喬夢橋邊回答,邊登上了自己那架‘鵓鴿籠’鐵床 。

眾員工雖然意猶未盡,但也不好意思再糾纏,隻得各自就寢,耳畔任憑機聲哐哐,濤聲隆隆,但他們已經習以為常,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須臾時間,在這不足二十平米的鐵房子裏,一個個虎嘯龍吟,鼾聲彼起此伏,一浪高過一浪,組成了人間最雄渾、最美妙的交響樂……

喬夢橋剛朦朧睡去,卻迷迷糊糊聽到了敲門聲。

疲憊困乏的四肢,一旦歇下,真的不想動彈。他怕驚醒員工,手扳著床沿,使勁坐起來,嘟囔著:“唉……真不體諒人!”

房外,仍然有人在敲鐵皮門。

喬夢橋以為又是哪個員工來說煩心事了,趿著塑料拖鞋,輕輕將門拉開了一條縫,卻見堂叔、堂嬸兩位“大人”站在門口。

徐阿興手裏提著紅綢捆紮的一箱茅台酒,他妻子手裏拎著一隻保暖鍋。

兩人臉上笑容可掬,同時叫了聲:“大侄子!”

喬夢橋心中大為驚奇:“呃!是叔叔嬸嬸,找我有事?”

阿興妻:“大侄子,我們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剛好碰上你睡覺,有空。”

“工人剛睡下,到外麵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