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給海龍王發短信(下)(1 / 3)

喬夢橋聽完盼盼電話,火急火燎提起隨身“行頭”, 從南抬頭閘預製場趕到北岸碼頭候船,恨不能跨海大橋在瞬間建成。他乘上氣墊船,橫渡杭州灣,跳上南岸碼頭,對橋頭新插的彩旗,高懸的氣球,參觀的民眾,都沒留意,因為跨海大橋每逢工程的重大節點都是驚天動地的。別說省領導、市領導來了,有時連中央首長也會親自到場,員工們習以為常了。

喬夢橋汗淋如雨,急急忙忙奔到了招待所的209室房間。

同胞手足情,連肝亦連心。盡管患者原有的體貌蕩然無存,但喬夢橋如同盼盼一樣,不到數秒鍾就辨認出這個丟失記憶的人決非別人,正是失蹤多年的弟弟思橋。他頓時熱血奔湧,擁住了失而複得的胞弟,心裏也想給海龍王發則短信。

當他緊緊摟住這個由他帶大,供讀大學,並視為喬家希望的寶貝弟弟,聲聲呼喚。但思橋卻像一段毫無感知的木樁,僅僅淌著口水,癡癡地傻笑。

“溺水時間過長——腦細胞缺氧——失去記憶……”

深深的哀痛,無奈的悲涼,喬夢橋的心像被撕裂一祥。

他眼圈紅了,淚水奪眶。

阿水嫂看著喬夢橋心情沉重,沒有親人歸來的絲毫喜悅,很不是滋味,說:“阿再像條紮手的刺魚,你們如果有難處,我會仍然……”

“不!阿水嫂,你和鄒隊長的恩情,我們喬家忘了了,來日一定相報。你快去土菜舘上班,弟弟交給我了。”喬夢橋說著欲向阿水嫂跪下。

阿水嫂連忙阻止,說:“我哪會要你們報答。‘阿再’找到親人,我夠高興了!你們夫妻倆可得好好照看他,白癡也是一條命呀!”

她把病人的病曆和一袋替換衣衫交給盼橋,又給思橋揩去口水鼻涕,然後提起自己的漁籃,走出門去。

喬夢橋的目光落在提琴盒子上,急忙提起追出去:“阿水嫂,這是你的吧?”

阿水嫂回轉頭來,說:“那是小朱的,她忘了帶走。哎!你們可不要像小朱那樣拋棄‘阿再’啊!”

她不很放心地又叮嚀了一句。

喬夢橋心裏一陣發酸:“朱璽她去哪裏了?”

阿水嫂:“朝濕地跑的。”

“……會不會出事?”

一個可怕的猜測浮上了喬夢橋的腦海。

盼橋不無擔心,說:“你快去找呀!她見三哥成這副樣子,可能絕望了。”

喬夢橋立即往樓下奔去,但又突然站住,回頭還想說什麼……

“別說了!小哥由我照看著。”盼橋焦急地催促道。

她望著他飛快跑下樓梯背影,有一種莫名的悵惘在心頭悠然升起……

蘆花放白,飛絮似雪。

喬夢橋抄小路奔上長滿鹹青草的海塘頂,塘腳下便是一叢叢、一片片的綿密濕地。遭台風蹂躪的蘆葦、鹹苕、大米草全都病蔫蔫地傾覆在水氹、泥堰上,顯得荒涼而雜亂。驚魂數日的水族精靈和飛禽走獸正在修繕巢穴,重建它們的家園。

喬夢橋騁目濕地,搜索朱璽的身影,隻見綿延不絕的濕地遠處,一個步履踉蹌的白發老翁匆匆朝海塘而來。

喬夢橋急忙迎上去,立刻認出老人竟是守護濕地鳥類的虞芳的爺爺,不過他兩抹長壽眉已經又長又白,便呼叫道:“老爺爺,你好!”

虞芳爺爺沒有理睬曾經向他討教海底淡水秘密的喬夢橋,自顧自朝著海塘走。

喬夢橋急忙回身,大聲問話:“老爺爺,你看到一個年輕女子沒有?你不認識我了?”

老人對喬夢橋的問話仍然沒有反應,但他用手點點自己耳朵,又徑自欲走,但忽然停下腳步,指指邈遠的、離他那個蟹趴舍不遠的蘆葦灘,高聲說:“那邊有女人在哭,好像要尋死!我得去告訴村幹部。”

他的聲音大得嚇人,簡直是在叫喊。

很顯然,虞芳爺爺上了年紀,幾年過去,耳朵不好使了,說話也大聲,唯恐別人聽不見。

喬夢橋立刻息氣諦聽,在徐徐吹拂的海風裏,隱約傳來女人的嚶嚶聲。

喬夢橋再沒有問話,朝著老人指的那處蘆葦灘,像三級跳遠一樣,一騰一躍地在黃綠相間的濕地上躥跳、狂奔,嚇得水蕩裏的魚蟹潛藏,禽獸飛騰,並伴隨著蘆杆被踩裂的劈啪聲。

在蘆杆倒伏、蘆筍露尖的濕地裏,哭泣的朱璽對喬夢橋著急尋來的聲音或許聽到了。她趕忙抹抹眼晴,把淚水逼了回去,低頭擦拭著鞋幫上的泥巴,好像什麼事也不曾發生。

她麵海而坐,纖手抱膝,似在欣賞濕地上的一片秋色。

喬夢橋氣喘籲籲奔來,發現朱璽,突然站住,緊繃的心弦才鬆弛下來。

他喘著氣,真不知道該說什麼,遲疑有頃,說:“……小朱,你的提琴忘在招待所了……”

朱璽可能體味到對方的尷尬,麵色黯然地說:“我沒啥,隻想找個地方冷靜冷靜。”

喬夢橋:“我弟弟……”

朱璽:“他的出現,讓我……”

喬夢橋:“你也確認了思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