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遲到一步(2 / 3)

薑博襄聞聽不解地問了句:“怎麼,招待所所長用車還要登記?”

樊東黎一點頭:“這是警備區黨委給他們定的一條製度。不管以誰的名義派車,都要嚴格登記。所以,招待所的派車登記薄就好比小說《林海雪原》裏寫的座山雕要找的聯絡圖,要想了解招待所派車情況,翻翻登記薄就一清二楚了。”他說罷,彬彬有禮地向薑博襄一磕腳後跟兒,“薑委員,我走了。”

不知是樊東黎說的有心呢還是薑博襄聽得有意,薑博襄待樊東黎走後,下意識地徑直來到招待所值班室,向負責派車的值班員要過登記薄,從上溯一個月翻起,發現天天有警備區後勤部管理處副處長田崇德批準派的車,在用車人欄目裏大大方方地寫著史曼的名子,毫不掩掩蓋蓋,在事由欄目中一律寫著“公幹”,而且每次用車幾乎都是去春雷彩色電視機廠。

薑博襄這一偶得,不啻於意大利航海家哥倫布當年發現新大陸般竊喜。一時間,好象在茫茫的大海中一個近乎絕望的落水者看到一隻撲麵而來的帆船似的胸中陡地升騰起一股勝利達到彼岸的搏擊力量。他猛地從派車登記薄上抬起目光,依稀發現窗外有一張似乎熟悉又不熟悉的麵孔一閃不見了。這人是誰呢?他疑惑地走出值班室一看,窗外空無一人。要說有人也是出出進進的住所者。分明是自己看錯了,要末就是自己眼花了。薑博襄心裏這樣斷定。

他覺得,眼下當務之急的是去一趟春雷彩色電視機廠,弄清楚女騙子史曼到這個廠搞了些什麼名堂。

於是,他腳步匆匆地回到一號樓,推開何澤和吳程房間的門:“走,叫上司機,我們去趟春雷彩色電視機廠。”

如果在通常情況下,何澤和吳程聽了薑博襄的話是不會刨根問底的,因為這是屬於常識性的問題,就如同在戰場上指揮員命令你衝鋒你再問為什麼要衝鋒一樣。可是在彩色電視機成為緊俏商品而又廣泛占領大多數家庭領地的情況下,他們兩個不約而同地問道:“去買台彩電麼?”那口氣,那目光,表露出喜出望外而且自己也希望能夠買上一台的期寄。

濱海市生產的春雷牌彩色電視機,雖然遠不如荷蘭的菲利浦牌馳名,也不象日本的日立牌搶手,但是由於春雷彩色電視機廠引進一套奧地利的彩色電視機生產線,一披上“洋”衣裳,便身價倍增。另外,隨著人民幣日益見“毛”,物價瘋一樣的上漲,人們的消費觀念發生了很大變化,能吃就吃,能買就買,存物不存錢。況且,彩色電視機已經變成了傳播文化和知識的主要媒介,幾乎成為家庭生活的必需品。所以,薑博襄理解何澤和吳程脫口而出的詢問。看來,有必要將到春雷彩色電視機廠的內情向他們說清楚。

誰知,薑博襄將他如何從招待所派車登記薄上發現女騙子史曼頻繁到春雷彩色電視機廠的過程講給何澤和吳程後,卻出乎意料地從吳程嘴裏得到一個佐證。

“我看是警備區黨委秘書樊東黎有意來的這一手。”

薑博襄不無驚奇地看著吳程:“你是說這是樊東黎巧妙地在給我們提供情報?”

“沒錯。”吳程回答得十分肯定。

“說說情況。”薑博襄覺得吳程提供的這條線索與到春雷電視機廠了解情況同等重要,便索性坐了下來。

吳程的介紹頗有些提綱挈領:“原因很簡單,樊東黎先於肖哲與警備區副司令員顧霖元的寶貝女兒顧斐斐有過一段羅曼蒂克。”

“這麼說,樊東黎與肖哲之間還有樁桃色事件?”

吳程一笑。笑得又很詭譎。好象其中的文章遠非如此。但是,薑博襄卻沒有察覺出來。所以才問出下麵的課題:“我看樊東黎可是一表人才,莫非肖哲更漂亮?”

吳程又是一笑:“我斷定,您說得漂亮一定指眉清目秀,文質彬彬。”

“你說指什麼?”

“在現在姑娘的眼裏,眉清目秀卻成了脂粉氣。她們如今追慕的小夥子不但有一股懍悍氣質,還要帶點野勁兒。”

“軍人不就具有這種氣質麼?”

“大概樊東黎從學校門直接進了部隊機關門,較之肖哲缺乏嚴格部隊生活的摔打和錘煉。”

這當兒,不知何澤出於什麼心理,好象是戲謔地衝著吳程說了句:“看來,你這家夥都成了行家裏手了。”

吳程知道何澤是指他喜歡與包括小天鵝賓館招待員康蒂在內的姑娘接觸,但他並沒有介意,而且還表示出一種自豪感:“行家裏手不敢當,隻能說是初步嚐試。”

“吳幹事,”薑博襄馬上搶過話頭,他認為何澤和程吳不過是在說玩笑話,便接著前麵的話茬問,“這麼說,樊東黎過去與顧斐斐一定有過一段熱戀嘍?”

吳擇明白薑博襄所以這樣問無非是想證實一下樊東黎借機給他送情報的可靠程度,便回答了句:“可謂如漆似膠。”

“說具體點兒。”薑博襄這個老保衛部長出身的人習慣於別人回答問題時要盡量言之有物,不喜歡別人使用帶誇張性的語言。

吳程從容不迫地一點頭,那神態好象他肚裏裝著顧霖元一家的全部隱私:“起初,顧斐斐與樊東黎秘密戀愛,可是不到兩個月就被顧霖元的愛人耿華察覺了。據說是耿華有一天發現樊東黎淩晨四點從顧斐斐的臥室溜了出來。對於顧斐斐和樊東黎的先斬後奏,顧霖元表示默許,並主張他們立刻結婚,反正生米已經做出熟飯了,隻要一結婚,就由開始的不正當順理成章變為正當了。誰知顧霖元的愛人執意不讚成這件婚事,硬要叫斐斐嫁給某大軍區司令員的兒子。為此顧斐斐對她媽當場宣布,她肚子裏已經揣著樊東黎的孩子,並說這天晚上就正式結婚,氣得她媽耿華立刻昏厥過去,不省人事。這樣一來,樊東黎對斐斐的矢誌不移當然受寵若驚,信誓旦旦地向斐斐表示,今後不管遇到多大坎坷,終生將非她莫娶。”

“那以後顧斐斐怎麼又跟肖哲好了呢?”

“這便是孔老夫子說的,小人和女子不可教也。”

“現在的姑娘,實在拿貞操不當一回事兒”。

“我看這倒是女同誌的第二次解放。不是麼?解放以後,男女的地位基本上是平等了。可在倫理道德上,男女卻還不平等。男人再有花花事兒,似乎都不足為怪,可是女人要是來點性解放,就成了‘花邊新聞’,似乎大逆不道。為此,不少女人要再來一次‘婦女解放’。”

何澤聽完吳程的話,氣咻咻地斥責道:“你這純粹是奇談怪論!”

“好啦!”薑博襄站起身來,不偏不倚地說了句,“看來,我們的觀念需要更新。不過,對於吳幹事的宏論目前又不敢苟同。”說著他一招手,“走吧,叫上司機馬上去春雷彩色電視機廠。”

濱海市雖然在全國隻能算作中等城市。人口不足四十萬,但由於正值旅遊旺季,來此避暑的中外客人日年增多,所以有待拓展的柏油馬路上一派熙攘,加之柏油路兩側排滿了攤販,一個個穿著入時的紅男綠女可著嗓門吆喝著招徠顧客,使這座本來風景秀麗和涼爽宜人的海濱城市一時間顯得擁擠不堪和熱浪襲人,較之酷暑的北京王府井和上海的南京路有過之而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