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子儒的“協助盤問”之下,日本兵確認了在場的金狐狸等人沒有嫌疑。“大日本帝國的朋友李子儒”便開始懷疑可能是進貨時上了當,當老板兒幫他回憶起對方要求他一個人去的時候,李子儒愈發相信是被供貨方給下了套兒,還請日本兵幫助他找供貨方討個說法。見日本兵態度還有些強硬,李子儒忙忍痛承諾說如果沒有追查到那一箱藥,便把藥錢退回給他們,日本兵說會報告給荒木真太上尉之後,便帶著那箱真藥離開了。
日本人走後,金狐狸還故意擺出一副謝天謝地的表情,說道:“呀!幸好沒讓我去,不然非得賴上我不可。”老板兒則上前拍了拍李子儒的肩膀,說:“李先生,藥材這東西,進貨時可要睜大眼睛才行!”李子儒連聲稱“是”,這時肚子又咕咕地叫了起來。老板兒就此向李子儒辭了行,並讓他不用遠送,聲稱年底再回國時找他商議一起做藥材買賣的具體事宜。李子儒客氣地把他們倆送到門口後,捂著肚子又衝進了茅房。從茅房回來時,見玫瑰竟然哭了起來,聽得他甚是鬧心,拉稀拉得腿軟且丟藥丟得鬱悶的李子儒問她哭什麼,哪知玫瑰越哭越凶,涕淚橫流地說:“我幫恩人拿藥還被埋怨,嗚嗚……”李子儒的肚子又咕咕叫了起來,他徹底被玫瑰哭惱了,這會兒又不需要在老板兒和金狐狸麵前做樣子,一邊捂著肚子,一邊朝玫瑰惡語咆哮道:“滾,滾,滾……別在老子這兒哭喪似的,滾!”
就這樣,繼老板兒和金狐狸脫身之後,玫瑰如願以償地被“趕”出了藥鋪。
次日,按照金狐狸的要求,黃曉天在《法華時報》上刊登了另一則簡訊——“旅美醫學博士陳一弘先生已於昨日由滬轉往北平,不日將返回美國。”
騙藥局大功告成,從未見識過金狐狸布局施騙的黃曉天連連大讚:“高手,高手!”但磺胺藥由兩箱變成了一箱,金狐狸號召大家核算了一下,槍、老虎爪、大洋……以及姨媽尚未送過來的金條,一共值多少錢。按照規矩,金狐狸準備退還總額的一半給姨媽。幾個人對此都毫無異議。正在商議著,去姨媽那兒幫他們送藥的玫瑰來到了安全屋,把懷裏抱著的一個破布兜放在了桌子上。
“姐,這什麼啊?”百合說著就打開了布兜,金燦燦的金條顯在了大家的眼前。沒人急著動,這是金狐狸早就定下的規矩,就像當初騙來李子儒的五百塊大洋時,大家都分文未動,而是要等任務結束後再統一分配。金狐狸在上麵看了看,說:“這金條數不對!”玫瑰則笑著說:“這不是當初你提的數麼?”金狐狸稍顯尷尬地解釋說:“我的意思是,藥由兩箱變成了一箱,這錢數和我們的東西得退回去一半才合理!”哪知玫瑰竟笑著說:“姨媽說了,隻要是用來對付鬼子的,幹中國人該幹的事兒,誰用都一樣。”
李子儒腹瀉得有些虛脫,一會兒吆喝著夥計給他倒水,一會兒吆喝著夥計給他送吃的。這時偵緝隊的幾個人在常楓的帶領下走了進來,李子儒撐著身子吃力地站起來,和他寒暄了幾句後,便帶著他到後院查看情況。常楓用朋友般的語氣邊走邊說:“荒木真太派我過來的。”在隨著李子儒往庫房走的過程中,走到影壁牆邊的時候停了下來,在影壁牆觀察了一陣後似乎看出了端倪,忽然在房簷下看到了一些不太顯眼的瓦渣,猛一抬頭朝房簷看去,被黃曉天的老虎爪鐵鏈勒出來的痕跡赫然在目。
濟世藥鋪被騙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就由眼線報告給了正在道觀打坐的道爺,道爺隨即派人四處打探黃曉天的消息。這晚,黃曉天正在安全屋附近買煙,剛拆開煙要點火,一個黑衣人走了過來,在他身邊低語:“黃先生,處座有請!”同時塞了一個紙條給他,轉身消失在了濃重的夜色之中。
紙條上僅有三個字——白雲觀。
白雲觀內,道爺還端坐在老君像下打坐。聽見外麵有腳步聲漸近,道爺也沒有轉身,而是平靜地說:“你來啦。”
聽見道爺的聲音,黃曉天立即打了個軍禮,問:“處座,您沒走?”
“處座?你們眼裏還有我這個處座麼?”道爺忽然怒了起來。
黃曉天迅速應道:“是我勸文彬兄提前發動‘黑賬簿計劃’的,此事和文彬兄無關。”又語氣沉重地說道,“為保證順利完成任務,讓金狐狸等人為國效力,文彬兄英勇殉國了。”
道爺沉默片刻,稍緩和了一點兒語氣:“陳文彬已然殉國,你就更沒必要為他背這個黑鍋了。不管怎麼說,‘黑賬簿’小組既然組織了起來,就物盡其用吧。”
黃曉天響亮地應了個“是”。隨即道爺緩慢起身,轉過身麵向黃曉天站定,說話的語氣也端正了起來,“依上峰指示,擬由黃曉天兼任‘黑賬簿計劃’執行人,繼續執行‘黑賬簿計劃’。‘黑賬簿計劃’的任務均由本人下達指令,不得擅自行動!”黃曉天又挺了挺身子,端正地應道:“是!”
背對老君像的道爺嚴厲地說:“騙取上海商會漢奸副會長李子儒的磺胺,你們賣給的那個人,據目前的調查,有可能是地下黨。如果一旦發現‘黑賬簿’成員做出了投共等有違黨國利益的事,立即除掉他們,絕不能手軟!”並要求黃曉天隨時留意“姨媽”的動向,並隨時向他報告。
聽道爺這麼說,黃曉天稍皺了皺眉,看上去有些不解,想開口卻又有些遲疑。
道爺讓他們最近注意避一避風頭,日本人和偵緝隊都在試圖找他們。等過一陣便會下達新的指令給他們。黃曉天本想將自己尚未把真實身份告訴金狐狸等人的事兒彙報給道爺,但看著道爺強硬的態度,並且似乎對金狐狸等人尚且不太信任,他稍想了想還是沒有說。道爺吩咐說,雖然這是上海近郊,但還是小心為妙,以後不要稱呼他處座,而要改口叫“道爺”。
準備離開道觀時,黃曉天還是沒能忍住,把自己心中的疑問向道爺提了出來:“中央不是說國共合作抗戰麼?”
道爺忽而冷笑一聲,用硬邦邦的聲音說道:“中央要是什麼話都能說,什麼事兒都能做,還要中統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