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我第一次去好萊塢發展,拍攝的作品《殺手壕》票房失敗。1985年,嘉禾已經在美國設立了分公司,他們再度建議我到美國試試看。這一次,他們希望順應市場需求,把我打造成克林特·伊斯特伍德那樣的“硬漢”。
我心裏卻很反感這樣的安排。我不覺得自己適合那種冷冷的殺手形象,也不喜歡那樣的角色。在電影裏做出一副“硬漢”的樣子沒問題,但那得是出於自衛或保護朋友。可是那時候事情由不得我,我在公司的安排下接演了《威龍猛探》。在這裏麵我跟美國演員丹尼·埃利洛飾演一對紐約的刑警拍檔,奉命前往香港追捕一名國際販毒頭子,毒梟為了脫身,劫持了昔日的販毒夥伴的女兒為人質跟警方對抗。這個劇本裏涵蓋了過去好萊塢動作片的很多套路,髒話、裸露、暴力動作,我並不認同那個導演的電影風格和拍攝方式,這次合作也不愉快。最終,這部電影再度失敗。
我很不開心。回到香港,我馬上找到搭檔鄧景生,希望用我自己的方式去拍攝一部關於警察的電影,也是要拍給那部美國片的導演看。在動作方麵我已經有了想法,我希望這部電影裏我的動作跟大量的玻璃結合起來,後來我的想法在電影裏得到了很好的貫徹,而這部片也被我的特技同行們稱作“玻璃故事”。在這部電影裏有很多非常危險的特技鏡頭。其中有一段講的是我飾演的警察陳家駒,在某個購物大樓裏麵經曆一番激烈打鬥,發現目標就在一樓大堂,而當時他身在幾層樓高的地方,為了防止嫌犯跑掉,決定直接跳到一樓追捕目標。
這個特技動作需要我從高空跳出,抓住大堂中間掛滿聖誕彩燈的立柱滑向地麵,穿過一道玻璃結構的隔離物,落在購物中心的大理石地板上。這次的起跳高度是大約30米。這個畫麵很多人都看過,但你們不了解當時情況有多恐怖。
首先,我們必須要在晚上商場打烊之後才能進行拍攝,晚上的時間本來就有限,我當時又在同時拍攝另外一部戲,洪金寶導演的《龍的心》,第二天早班還要趕去那邊。當天晚上拍完之後,第二天布景就要拆掉,並且在商場開門營業之前清理幹淨現場。這意味著我不僅沒有再試一次的機會,連NG的機會也沒有。要拍,就要一次成功。
我們的準備工作就花費了大量時間,要先把人家商場裏的大吊燈拆下來,換成吊著的三根鐵柱,然後要在上麵拉鋼絲,每一根鋼絲都不能焊死,隻能用AA膠粘住,否則實拍的時候不可能拉斷它們滑下來。粘好鋼絲之後要掛糖膠玻璃碎渣、彩燈、電線,最後掛爆破裝置。鐵柱的下麵要再鋪600磅(1磅=0.4536千克)的糖膠玻璃,再下麵是一個小木屋,裏麵大概裝了一萬顆糖果,我從上麵跳下來,就靠它接住我。在他們準備的過程中,我在旁邊等得睡著了。
在剛拉了兩三層鋼絲的時候,他們叫醒我,在不太高的位置先試了一次,我跳下來發現鋼絲剛斷了兩根就不斷了,我的手原本是要緊握住中間的鐵柱,但鋼絲不斷,手自然就握不住,整個人隻好鬆手掉在地上。就在這個過程中,外麵的天已經快要亮了,為了防止光透進來,劇組先是在玻璃屋頂上麵噴了黑漆,結果忽然下雨了,沒幹的黑漆被雨水衝掉,劇組又馬上找來黑布鋪上。這根鐵柱的主道具還沒準備好,同時又不斷有新的問題傳來。
燈光組過來跟我說,大哥,用劇組的幹電池沒辦法把整個道具上麵的彩燈打亮,我們隻能用大廈的普通電源。我說那如果漏電了怎麼辦?我會被電死的。他們說,我們會有人在插座旁邊看著,一旦出現漏電我們就把插座拔掉,把電斷掉……道具過來跟我說,大哥,這些鋼絲我們必須粘得結實一些,不然會更危險,所以你跳下來的時候一定要用力往下拽鋼絲,這樣才能順利滑下來……好幾部機器的攝影已經在現場Stand by了很久,尤其在天花板那邊還有一個,他已經抱著機器等了兩三個小時,全身的衣服都濕透了,有汗滴下來,還被下麵的工作人員抱怨,說上麵怎麼在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