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2 / 3)

連莉的習慣,晚上洗嗽完畢便坐在床上在床頭燈下看書,等到楊帆來電話祝她“今晚睡個好覺做個好夢”之後入睡。可是,已經有好幾個晚上沒聽到楊帆的聲音了。楊帆和沈丹到香港、深圳、泰國、新加坡去談生意了。華儀公司在那裏設立了代辦處,估計此刻正在新加坡的賓館裏。突然,電話鈴響了!楊哥從國外打來了電話吧?她急忙拿起電話話筒:

“喂,楊哥……”

“咯咯咯咯……你就知道什麼哥呀哥的!我是韓玲!你還沒睡吧?”電話裏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

“韓玲?噢,原來是老同學呀!聽說你從廠子下崗後應聘到通達公司技術部來工作,我正想抽空兒去看看你呢!”

“你個大忙人,還有空兒看我?”聽得出韓玲那邊不是在撇嘴也是沒好樣。

“我哪兒有什麼忙的!每天就這些工作:書刊上架,接待借閱。如此而已!”

“聽說你正在熱戀?約會呀,唱歌呀,跳舞呀,玩呀樂呀,還不夠忙的!”

“去你的!”

“哎,連莉,說正經的——你得請客喲!”

“到結婚那天,忘不了你的,老同學嘛!”

“不!我說的不是你結婚時請我喝喜酒——那是當然的!我說的是現在,如今你爸爸給你找到了親哥哥,這樣的大喜事兒,你還不該請我嗎?”

“親哥哥?連勝他……”

“不是連勝!聽說,你爸爸當年下鄉當知青時和一個鄉下女孩相好,留下了一種子,如今找到了,是個兒子!聽說,他就是當今赫赫有名的華儀公司總經理楊帆!”

“什麼?你胡說些什麼!”連莉驚訝地瞪大雙眼,好像麵對不可思議的魔術師。

“我胡說?你爸爸沒告訴你嗎?大家都在這麼說,你不信問問保衛部的魏忠臣,聽說是他到鄉下去查訪找到的!”

連莉大聲呼叫:“不——不可能!”聽不下去了,喀噠一聲,丟下了電話話筒。過了一會兒,又拿起電話話筒,急急地按電話號碼鍵子,通了:

“喂!魏叔叔嗎?我是連莉!我……聽下麵說,你找到了我爸爸的一個什麼親兒子,有這回事兒嗎?”

“你爸爸沒有告訴你嗎?”

“沒有!”

“哦……”

“他是誰?叫什麼?”

“他叫楊帆……”

“……”連莉喀噠一聲丟下電話話筒,呆愣愣地坐在床上,倏地趴到床上嗚嗚地慟哭起來。一對秀眸像兩泓泉水在汩汩湧流,淚水順著俏麗的臉頰流淌,從手指縫漏到那本打開著的書上,浸濕了好幾頁,又沿著書中間的那條裝訂縫流到枕頭上,枕頭也浸濕了好大一片。啊,女孩子還有什麼比失去心上人失去愛更難受的呢?她哭了很久很久……

她透過模糊的淚水仿佛看見那些美好的情景……

——在那台破舊的自行車被她的摩托車撞飛的時刻,一個英俊瀟灑的小夥子好像從天而降。他那一身撲素的服裝掩蓋不住那充滿青春陽剛氣息的偉岸挺拔的身軀,他那白皙清秀的臉孔表現出堅韌不拔的意誌力,他那一雙黑亮炯炯有神的眼睛蘊含著永不滿足的追求並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他那端正輪廓分明的嘴唇微微一笑給人以禮貌友善而讓人願意和他接近的親切感……

——當走進神怡茶樓歌屋的時候,渾身上下感到暢快。我唱歌,他興奮得手打著拍子腳合著拍子;他唱歌,我的心兒就像琴弦被他彈撥顫動!我和楊哥一起唱歌那是一種多麼好的感受,兩張嘴一齊唱兩顆心一同跳……

——和楊哥在一起的時刻,在公園甬道上漫步,在清靜的餐館邊飲邊談,在遊樂園的翻滾快車上飛旋,身心就有一種無法描述的溫馨愜意眷戀相依優遊自在愉悅歡暢的複合感,像萬裏星空升起一輪又大又圓的明月,像一條小溪潺潺地流淌……

——那一天,楊哥吻了我!他的吻,那樣強烈,那樣激越,令人陶醉,令人酥軟!他的吻,使一個女孩子第一次感到自己已經到了少女的微妙的年齡,第一次感覺渾身的器官蘇醒起來多麼歡暢,第一次感受愛是如此美好……

——那一次,在我們的新居,和楊哥在一起唱歌跳舞,在那將成為我們洞房的臥室裏,在那將作為我們婚床的鋪罩著嶄新床罩的雙人床上,躺在他的懷抱裏一塊兒商量結婚時的種種安排,他再一次地吻了我,那吻是那麼甜蜜,那吻是那麼激動心兒……

人有憂愁困睡多。連莉哭了一陣,胡思亂想著抽抽搭搭,繼而昏昏沉沉地睡去……她蒙蒙朧朧之中和新郎肩並肩地走進了那新樓的洞房,坐在那鋪罩著嶄新床罩的雙人床上,在新郎揭去她的紅蓋頭湊過來親吻她的一刹那,她羞澀地微微抬起頭微睜秀眸看新郎一眼——不看則已,一看新郎,她猶如坐到了火爐上一下子蹦了起來,好像麵前一個心懷不軌的兄長動手動腳引起了她的暴怒,她猛地將新郎推開大吼一聲:“不!不能這樣!——你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啊!”

手推腳踢一聲呼喊,連莉從睡夢中驚醒,直溜溜地躺在床上瞪著眼睛,半晌才完全清醒過來。她叨念著:“我們為什麼是兄妹?我們為什麼是兄妹……”

不!楊哥不是我的親哥哥,我們不是兄妹!楊哥是我的戀人、對象、未婚夫,我們就要結婚了!國慶節就要到了,國慶節我們就結婚!新樓已經裝修好了,家具設備都齊全了,衣服用品都準備好了,我們要結婚!我們要結婚!

楊哥,你是愛我的,我要你愛!我要你愛!我要你愛!連莉坐臥不寧,雙手使勁擰著被子,嘴裏嘮叨著……

不知過了多久,她又昏沉沉地睡著了。

做了一夜噩夢,早晨起來,連莉覺得就像坐了一夜車船一樣暈乎乎。吳媽叫她吃早飯,她擺擺手說:

“不想吃!”

“不吃早飯怎麼行?早晨可不能空肚子上班!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要不了中午,你就得餓得心慌難受!”

“吳媽,我頭有點兒暈,真的不想吃!”

“頭暈?沒睡好覺吧?那更得吃點兒,不然餓了更得暈!走,走,下樓吃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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