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海近一年了。
他辦的公司挺賺錢,生意越來越紅火,公司裏的人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
於是,他回家就動員妻子辭職到他的公司裏來幫忙。
這事,他和妻子談了好多次,都未談成。
他妻子不願離開自己工作了二十多年的教師崗位。
這天,他又和妻子談。
他說:“淑雲,你把工作辭掉,到公司裏來工作,趁著咱倆都不算太老,賺點錢,到老那一天就無後顧之憂了。”
她聽後,搖搖頭,說:“不行,我想了好多天,怎麼也舍不得離開自己的工作,也許我太熱愛教師這個職業了。”
他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固執?教師的職業有什麼可熱愛的。一年就一個教師節,頂多給一個磁化杯什麼的,有什麼意思!再說了,一個月的工資,還不如我每天宴請客人,賞給酒店小姐的小費多呢!”
她笑了笑後,對丈夫說:“一個人熱愛自己的職業,是和金錢毫無關係的。比如我們的校長,他的教齡比我還長,可他的月工資收入還比不上銀行剛上班幾年的職員!但他仍然做自己的校長工作。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原因很簡單,我們的校長和我一樣,熱愛自己的職業。”
他也笑了笑,對妻子說:“什麼熱愛自己的職業,純屬神經病!金錢對人的誘惑力最大。我就不相信,一個連金錢都不熱愛的人,還能熱愛什麼?!”
她說:“你認為我是神經病,這很正常。因為一個視金錢萬能的人,除了金錢之外,對什麼都是麻木的。”
她又補充一句話:“我的選擇你無法理解!”
他說:“我們都不要毫無意義地爭論了,你就說辭不辭職?”
她說:“不辭,絕對不會辭職。”
他站起來,顯得有些氣憤,指著她不無嘲諷地說:“哼,你真是人民的好戰士,生命不息,戰鬥不止呀!”
她說:“好戰士算不上,起碼可以算一個合格的戰士。”
他踱著步,想好久,終於說:“你這麼固執,我也沒辦法,咱們離婚吧!”
她聽後,瘦弱的肩頭一顫,問:“離婚?”
“對!離婚!”
“我們都是四十幾歲的人了,最好不離婚。”
“那你就辭職。”
她眼裏湧著淚,咬一下嘴唇,說:“好,我們離婚吧!”
她又說:“我搬到學校去住,你起草協議吧。寫好後,找我簽個字。最後求你一件事,咱們離婚的事,暫時別告訴女兒,她在外讀書,會影響她學習的。”
說完,她雙眼含著淚,走進臥室收拾東西去了。
他坐在沙發裏,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不一會兒,她紅腫著眼睛,走出臥室,肩上挎著一個兜兒,手裏拎著一個紅綢布的小包。
他見後,挺驚訝地問:“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見到過咱家有這樣的紅綢布包呢?”
說著,他走過去很仔細地瞧這包,還用手摸這包。他摸到包裏有一堆很細碎的硬體物。
他就接過來,準備打開這包。
他還解釋說:“我這不是小心眼的檢查,是好奇,請你理解。”
她說:“絕對不是金子。”
包打開了,他目瞪口呆。
包內竟是數千個很細小的粉筆頭。
見他困惑不解,她就解釋說:“這是我從教生涯中,每教一節課的記載。這裏麵有多少個粉筆頭,就是我給學生們上了多少節課。”
她接著又說:“我要看一看,自己這一生到底能給學生們上多少節課。”
見她說得這樣堅決,他非常感動地把包重新係好,然後又把包給拎回臥室。
走出臥室,他握住妻子的手,說:“我終於理解了你的選擇。”
聽後,她撲進丈夫的懷裏,很委屈地哭起來。
後來,她就一直在教師的崗位上默默地耕耘著。
幾年以後,省報上一篇《春蠶到死絲方盡》的文章,介紹了一名叫陳淑雲教師的優秀事跡。
文章說:“陳淑雲老師一心撲在教育事業上,多年勞累成疾,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還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給學生們上完了最後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