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1 / 3)

湛榮齋是在把紫薇正式許給了步家後,才把這件事告訴紫薇的。

湛榮齋是讓巧妮子把家裏的這一決定告訴紫薇的。

巧妮子來到紫薇被關的小屋,自紫薇被關在這裏後,她這還是第一次來。她來到小屋裏,既疼愛又滿懷期望地挨著紫薇身邊坐下來,先是用手幫紫薇整理了一下明顯淩亂的頭發,然後說:“紫薇,你爸已經把你許給了步複村家了,就是那個和至禮一起在明院念書的步曉堯,無論是人家,還是曉堯那後生,在蘇門都還是上數的,滿合適的呢。從今以後,你個人的終身大事,就這樣定下來了,就再不要自己去胡思亂想,特別是與下溪的那個小篾匠有什麼往來了。一個姑娘家的,自己在外麵和人家男的相好,而且是和下溪的湖廣人,你那真是不應該,是做錯了呢。好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了,我們也不再怪你。你爸說了,你也不必再在這小屋裏了,就還搬回自己的房裏去住。”

紫薇驚得瞪大了眼睛:“什麼?媽,你剛才都說些什麼?”

巧妮子重複著說:“你爸已經把你正式許給了步曉堯,步家連酒席今天都已經在街上的館子裏擺過了。”

紫薇陌生人一般地望了巧妮子好一陣,忽然大聲說:“我不想嫁給步家,我不想嫁給步家。女兒哪怕永遠不出去被關在這小屋裏一輩子,也死了心要和應忠在一起!”

巧妮子:“紫薇,要聽父母的話,你是蘇門人,又是湛家的女兒,而你爸他是蘇門的會首,你應該知道該怎樣遵照父親和整個蘇門人的意旨行事,盡一個女兒家應有的本分。”

紫薇流著淚對巧妮子說:“媽,你們怎麼不問我一聲,就把我許給步家了呢?女兒的婚姻要由我自己做主。女兒要與應忠好,應忠雖然是下溪的湖廣人,論他的家境也窮,但女兒與他是真心相愛。女兒與他在一起,將來能夠也和大姐綺薇她們一樣過得幸福,可你們,為什麼硬是要把女兒是自己與應忠相識,以及應忠是下溪的湖廣人這些連在一起,強迫把女兒嫁給一個蘇門人呢?”

巧妮子說:“千百年來,兒女的婚姻從來就是由父母決定的,而且,不與蘇門以外的湖廣人交往,更不用說是通婚,這也是蘇北人恪守不渝的祖訓。”

紫薇:“媽,女兒求你們了,求你們放我一條生路吧,女兒心中早已經認定,唯有應忠才是與女兒情投意合的人,女兒這一生也隻能嫁給應忠。”

巧妮子見紫薇這副樣子和哀求的口氣,似也覺有些不忍,但她還是硬起心腸來說:“可是,紫薇,你現在已經是步家的人了!”

紫薇:“女兒活一天是應忠家的人,死了也隻能是應忠家的鬼!”

巧妮子歎了口氣,隨後又在小屋裏坐了一會兒。

這時,湛榮齋得知與步家的親事遭到紫薇的激烈反對,紫薇口口聲聲仍念念不忘下溪那個叫應忠的小篾匠,他把巧妮子從紫薇的小屋裏喊了出去,站在院子裏用拐杖一下下搗在地上說:“不要再理她,你讓她強,看最後到底是聽她的,還是聽我的。我就不信,一個蘇門的會首,最後連自己的女兒都管不住。”

紫薇絕食了。

當晚,靜薇端進小屋裏去的晚飯,紫薇是一筷子也沒有動,隨後的第二天、第三天,紫薇也是一口都沒吃,每次端進去的飯菜,又都是原樣端回,她甚至臉也不洗,頭也不梳,每天從早到晚就那樣坐在小屋裏,一個人呆呆地望著窗外,有時,靜薇走到了裏麵和她說話,連著喊好幾聲,她才猛地醒過來似的。轉過頭來望靜薇一眼,嘴唇輕輕地翕動幾下,然後,一句話也沒有,就又把頭緩緩地轉了過去。

巧妮子擔心地對湛榮齋說:“再這樣下去,總是要鬧出人命來的。”

湛榮齋:“這三丫頭從小都是你們給慣壞了的。不吃就不吃,我看她能撐幾天,這回,我是一定要把她這個強頭子扳回來。”

可是,到了第四天,連湛榮齋自己也沉不住氣了。這天,從明院放了寒假的至禮,照例一刻也沒有放鬆地在家中苦讀經書,習誦詩文,以備即將來臨的府試。湛榮齋想了想,讓至禮去喊了步曉堯到家中來,倆人在湛家一起複習。期間,靜薇出於好奇,來到至禮的書房,看步曉堯和至禮,偶爾也拿些他們念的書看一看。湛榮齋讓巧妮子到小屋裏去告訴紫薇,說步曉堯來了,就在至禮的書房中,靜薇也在那裏,叫紫薇到書房裏去,大家在一起說說話,湛榮齋的意思,還是想創造這樣的機會讓步曉堯與紫薇多一些接觸,畢竟,幾個孩子在一起,或許他們倆會慢慢相處起來的。但巧妮子進去喊了好半天,紫薇卻根本就像是聽都沒聽到,身子都沒有稍稍動一下,更不用說到書房裏去與步曉堯在一起說話了。步曉堯那天在湛家直待到下午天黑,紫薇連那個小屋的門都沒有出,與步曉堯麵都沒有見。

第六天上午,湛榮齋一早又與四叔下了田張羅著修風車去了,這是一個冬月間蘇門難得的好天氣,經過巧妮子的一再勸說,紫薇早飯時好歹喝下了小半碗米湯,這時,從小屋裏走了出來,與靜薇一起在院子裏曬太陽。巧妮子見狀,高興得給靜薇叮囑了幾句,自己就拿起菜籃子上了街,打算去買點新鮮小魚回來,煮給紫薇開開胃口。中午,湛榮齋和四叔從田裏回來,也一並全家都有了中飯菜。紫薇在小屋裏連續五天水米未進,話也不說一句,這還真把巧妮子給嚇壞了,她既怕會把女兒餓壞,又擔心活蹦亂跳好端端一個女兒,再這樣待在小屋裏,總有一天真的會憋出病來,難得地,今天紫薇終於變得聽話了呢。

巧妮子剛到街上去不久,與靜薇一起坐在院子裏的紫薇本來還是很平靜的,可是,忽然就又明顯地激動不安起來,她抓住靜薇的手,把臉望向大門外麵,口中喃喃地:“靜薇,怎麼辦?應忠他又在那邊等我,我看見的,就在埡口那邊!”

未待靜薇反應過來,紫薇就站起身不顧一切地往門外跑去。

“三姐,你……”

靜薇一把將紫薇拉住,還試圖阻止她。

紫薇奮力把靜薇的手掙開:“不,我要去見應忠,我要去見應忠,他就在埡口那邊等我,我清清楚楚看見的!”

說著,紫薇就出了門往埡口那邊跑去。

遠遠地,當紫薇如瘋了一般,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蘇門鎮外,來到東南方向的埡口附近時,果然看見應忠正一個人,早已站在了那裏。這是夢嗎?是的,是夢!不,此時正站在埡口上等待的是真真實實的,還是前不久到家裏來求婚時那身穿著的應忠。紫薇口中大喊著“應忠……”,然後迅速跑到了應忠麵前,再也沒有了半點羞澀和矜持,與同樣也是既意外又驚喜不已的應忠緊緊抱在了一起。“嗚嗚”地在應忠的懷裏哭了起來。

巧妮子在街上稱了兩斤小魚,又買了些其他時令小菜回到家,就聽靜薇說紫薇已經跑向了鎮東南邊的埡口,去會應忠,說是應忠已經在那邊等著她,嚇得巧妮子放下手裏的東西就來到大女婿家。要甘德一立即趕往埡口那邊去尋找。可是,當甘德一來到埡口時,埡口上早已空無一人,他又在埡口前前後後的道路、山坡上,到處都找了一遍,同樣是不見紫薇的人影。這時,有從通往下溪的山路上來的馬幫在經過埡口時,告訴甘德一:“約半個小時前,下溪的應篾匠扶著一個孱弱不堪的女子,剛剛下了山,已經去了下溪,大概是往應篾匠家裏去了。”後經告知的人稍加回憶,認得那女子正是湛榮齋家的三小姐紫薇。

湛榮齋當天從田裏回來,得知紫薇再次從家裏跑出去,私自到埡口那邊與應忠約會並已經跟著應忠一起去了下溪,頓時氣得臉色鐵青,再說不出一句話,就站在院子裏大聲質問:“是誰看著紫薇的,到底是誰看著紫薇,怎麼就讓紫薇又這樣自己跑出去了?”然後,就把早被嚇得躲在房裏抹淚的靜薇喊出來,要靜薇自己到北屋家神櫃前跪在那裏。

“這個下賤,她辱沒了我們湛家,也辱沒了整個蘇北人,她這樣做,是讓我再沒有臉到外麵見人。她簡直把我們湛家給毀了!”湛榮齋說。

巧妮子也嚇得在旁邊再不敢吱聲,許久,才聲音顫顫地說了一句:“步家那邊,如今又怎樣給人家交代?”

湛榮齋拄著拐杖在院子裏又轉了幾圈,對甘德一說:“不行!小甘子,你趕快給我再到埡口下麵去,一直到下溪的路上,看看這個下賤的究竟到了下溪沒有,還能不能再把她給我追到?如果看到了,無論在哪裏,一定要把她給我立即帶回來。”

“爸,已經這麼長時間了,紫薇現在肯定早就到了下溪,在應忠的家裏了。要不,我隻有在鎮上喊些人,到下溪應忠家裏去?”

甘德一說著,就要到外麵去喊人。

四叔:“小甘子你不能亂來!”

隨後,四叔又對湛榮齋說:“老爺,這事現在千萬不可讓小甘子帶人到下溪應忠家裏,那不是去要人,是去打架,而且,肯定是打不過他們湖廣人的。你想,即使小甘子再多喊幾個,可到了下溪,我們畢竟隻是少數,又是在人家湖廣人的地麵上,即使是真的找到了那個小篾匠家,三句話不對,雙方動起手來,那整個下溪的湖廣人肯定全幫他們湖廣人,最終吃虧的就還是我們蘇北人。即便論起理來,紫薇是自己心甘情願地跟著人家跑到應忠家的,又不是人家下溪人騙了去搶了去的。你這麼多人到人家下溪去又是做什麼?其結果,隻可能是把事情越鬧越大。紫薇不僅帶不回來,我們蘇北人可能挨了打還要連理也輸了。事情現在既然已經這樣,光著急沒有用。依我看,紫薇現在跑到人家男方家裏去,這叫私奔,男方家裏如果是個正經人家,斷也不會就這樣把她留下,而且,紫薇她即使就這樣住在了男方家裏,她日後在下溪也是斷斷沒有臉過下去的。所以,紫薇今天這一去,肯定還要回來,不如就等她還是自己回來了再說。”

甘德一聽了,似覺得四叔也說得有道理,他隻是望著湛榮齋。

“紫薇辱沒了我們湛家,也辱沒了我們所有的蘇北人……”

其後,湛榮齋拄著拐杖在院子裏,嘴裏反反複複就隻是念叨著這樣一句話。

那一天,紫薇沒有再回蘇門。

紫薇隨著應忠來到下溪,進了應忠家,雖說紫薇的態度十分堅決,全不在乎應忠家那僅有的兩間破草房子裏,除了角落上一堆已經做好和剛剛才做了一半的各種篾製品,以及門外牆上靠著的幾捆竹子,其他幾乎空無一物,可是,麵對此時已經就坐在了自己家裏的紫薇,應忠和他患有嚴重哮喘病的母親,卻是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就立即去把舅舅況連祥又請了過來,想是能幫助拿個主意。可是,況連祥來後,卻也隻是坐在那裏,旱煙一袋接著一袋不熄火地抽。因為,應忠、應忠母親,包括況連祥在內的所有人這時心中都清楚,一方麵,紫薇是說什麼也不肯再回蘇門,甚至,應忠也擔心,紫薇這次若是回去,幾乎可以肯定的,又不知會受到他父親湛榮齋怎樣更嚴厲的懲罰;而另一方麵,若紫薇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在應忠家裏住下去,做了應忠的人,那日後人家外麵各種各樣的議論不說,就他們兩個人自己非明媒正娶也不能算個事,況且,隨時隨地,蘇門人也可能問上門來,這一切都是明擺著的。幾個人從下午太陽大斜西直到天黑,始終也沒有想出任何辦法,到最後,況連祥也是十分無奈地對應忠和紫薇說:“既然你們兩個都這樣有決心,要不,我在邛州打金街那邊有個開漆器店的遠房親戚蒲三,我這裏給他寫封信,你們就暫時先到他那裏去避一避再說。”

應忠抬起頭望了望紫薇,紫薇正好也在望著應忠。

況連祥又問了一下應忠母親的意見。

這實在是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但除了這條路,確實已別無選擇,最後,大家也都隻好讚同。

當下,應忠收拾了自己的幾件衣物,把身上前幾天賣篾器得的一點錢幾乎都留給了病重的母親,然後,又對母親以後一個人留在家裏的生活等各方麵千叮嚀萬囑咐,並一再拜托舅舅況連祥平時有空要多來自己家給母親一些關照。當夜,就和紫薇帶著況連祥寫的那封信上了路。

來到邛州,應忠和紫薇一路走一路打聽,終於找到了位於文君井旁不遠的打金街。可來到跟前一看,原來是一條鐵匠街,街上打菜刀的、打鐵釘的以及打各種農具的鐵匠鋪子一家挨著一家。兩個人從街南頭一直尋到街北頭,卻沒有看見一家漆器店,後來經一個在那條街上做燒餅賣已經有幾年的攤主告知,在他燒餅攤子對麵的那家鐵匠鋪隔壁,原來是曾經有過一家漆器店,夫妻倆帶著三個孩子,除了店子上銷售,有時還要到人家家裏去攬活,店主好像就是姓蒲,但不知是什麼原因,在打金街上開了前後還不到半年就關了門。後來,那姓蒲的帶著全家就把店子直接搬去了成都,據說是在成都水東門一帶,比在打金街時店子大了有一倍,也還是做漆器。而論時間大概也已經走了幾個月了。紫薇和應忠一路上走了幾天幾夜,紫薇腳上的血泡都已經走出了幾個,有兩個都磨破了,每走一步鑽心的疼,好不容易到了邛州,也找到了這裏,可卻是撲了一個空。怎麼辦?兩個人在邛州舉目無親,紫薇的腳又確實無法再繼續走了,而應忠身上所剩的一點兒錢大概住一夜的店都不夠,更不用說兩個人在這幾天裏都是有一頓沒一頓的,肚子裏也是早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這時候,就是在對麵的那家鐵匠鋪子門口,忽然來了架馬車,趕車的是一個老年男人,那馬車在鐵匠鋪門口吆喝著卸下了滿滿一車煤後又裝上了許多打好的各種鐵器,就聽說是要拉到成都去。應忠在旁邊聽了心裏一動,就想,和紫薇幹脆轉往成都,還是要循著燒餅攤主說的到成都去再投蒲三,加上,成都府又不比邛州,那是大地方,即使去了再尋不著蒲三,兩個人一起另外謀生總還是有更多機會的。應忠把自己的想法與紫薇一說,兩人就來到那架馬車跟前和趕車人說了很多好話,好歹征得趕車人同意,最終,坐在那到處都是黑糊糊的煤灰和滿車的各種鐵器上,輾轉又到了成都。

水東門即成都的東門府河碼頭一帶,是成都的水上交通要道和最大的鹽、糧、柴等貨物集散地,應忠和紫薇來到這裏,顧不得連日的饑餓和疲勞,氣都沒有喘一口,又把附近的水津街、太平街等所有的大街小巷一條條都尋了個遍,逢人就問,竟沒有看見一家漆器店,也沒有一個人曾聽說過叫蒲三的漆匠。這時候,天已經又快黑了,兩人來到芷泉巷口的一家裁縫店門口,而紫薇不單是身上再沒有了一絲力氣,僅就雙腳上那早都被磨破的血泡,也使她確實再無法向前一步了。怎麼辦?應忠雖然懷裏還揣著臨離開下溪時況連祥的那封親筆信,心裏也已經沒有了主意。

裁縫店的女主人鞠孃是個有名的熱心腸,這時收拾了店裏的東西正準備關門,看見應忠和紫薇站在門口,就主動問:“這位妹子是怎麼了?你們從什麼地方來?”

應忠就把紫薇雙腳因為許多磨破了的血泡已無法行走,以及兩人從下溪出來先後在邛州、成都想投靠一個叫蒲三的親戚卻始終未能找到的情況,大概說了一遍。

鞠孃聽後,也是先搖搖頭,說沒有見過這個叫蒲三的漆匠,隨後,她望了望兩個人,又說:“成都府這麼大,你那個親戚如是沒有確切的地址,就怕是憑你們倆把腿跑斷了也不容易找到。哪裏找?再說,你們倆既然這麼遠想來投親戚,本也就是圖個謀生。現在外麵也不早了,這妹子的腳又這樣,不如先租個房子住下,安定下來,等明天或是你那個親戚能找到就找,實在找不到,這旁邊碼頭上每天都需要很多裝卸貨的加班工,隻要舍得出力氣,活路都還是好找的。”

應忠和紫薇互相望了一眼。

“孃孃,這裏有房子出租嗎?是什麼價錢?”應忠問。

鞠孃:“前麵我們租住的那個院子裏都還有,房東徐老爺可是總督府裏的大官,聽說和他太太住在提督街那邊的公館裏,這裏是他的老宅,整個院子全是一間間租給人家的,就連徐太太平時都難得過來,而是托給靠院門口住的一位旦大爺幫助看管。你們如是房錢暫時拿不出,我也可以幫你們跟旦大爺說說,爭取先住下來,等什麼時候徐太太來了再說。俗話說,在家千日好,這出門在外的,誰能說不會有個一時半時的難處。”

應忠和紫薇聽後自是喜出望外,兩個人都忙不迭地表示感謝。待鞠孃把店門關好,當即就隨著一起來到了距鞠孃的裁縫店往前隻有二三十步遠的徐家那個宅院。進了院子,鞠孃和正坐在大門口的旦大爺未曾多說幾句,旦大爺就爽快地到屋裏拿了鑰匙,然後,把應忠和紫薇打量了一下,就把挨院子右邊角上的一間房子的門打開交給了他們。

這顯然是一間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人住過的房子。應忠和紫薇一走到裏麵,立即就聞到有一股濃重的黴味,房角、房窗戶上罩著的許多蜘蛛網,桌子板凳上那厚厚的灰塵,也莫不說明了這一點。表麵上,有了這間房子,兩個人似乎暫時是有個地方住了,可是,房子裏除了一張空床和床上的幾塊舊板子、一張舊桌子,牆角裏擺放著的幾個凳子,其他空無一物,而倆人隨身所帶也幾乎什麼都沒有。但是,無論如何,他倆自下溪跑出來,一路上邛州、成都這也不知已經多少天的顛簸,此時總算有了個落腳之地,而在這即將到來的黑夜和這人生地不熟的碼頭區內,不至再流落街頭或別人家的屋簷下,如果再遇上幾個流氓搶賊再招惹出什麼事情都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