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是十二個年頭悄然流逝。

時光最怕回頭看。尤其是人到中年以後,偶一回頭,看到的多是紛亂而模糊的往日,如一地雨打風吹、狼藉飄零的落英,令人惆悵無奈而多少有些傷感地感歎:人生哪,真是“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喲!年輪啊,真想大聲地問一問你,轉速何太急?而且,簡直就是一年快於一年,甚矣哉!

所幸,現實的羈絆、糾結與對未來的期待與憧憬,對衝了人類對光陰流逝的悵傷。而曆史的指針也正赫然指向一個令人倍覺鼓舞的全新世紀--二十一世紀的第一縷曙光正風馳電掣地向著地球馳來。

畢竟要百年方成一個輪回,並不是所有人都有機遇迎接和親曆一個新世紀的駕臨的。

所以,報紙、電視、廣播、互聯網等地球上的一切傳媒早早地就喧囂著,鼓蕩著,盡情地借此由頭,揮灑著憧憬著對於新世紀的無盡想象。

具體到每一個個體,如景予飛吧,也許是當晚喝了點酒,也許是對於過往的生活存留著太多的感慨,因而對新世紀充滿了尤多的期盼。總之,那天他胸臆中突然爆燃起火一般熾熱而不無浪漫的異樣情愫,竟也在1年12月27日那天夜裏,突然產生一種神秘而亢奮的傾訴欲。

輾轉反側之餘,他索性爬起床來,打開電腦,劈劈啪啪幾乎沒有半點停頓地敲下了一篇小文:《這一瞬間如此神聖》--

世紀之交與年月之交、時日之交其實並無分別。如果沒有人類之生存,沒有時間的概念,一世紀和一秒鍾亦無本質差異。當二十一世紀在天邊閃現之際,我們跨越的與其說是時間,不如說是文化、心理、社會、年齡的鴻溝。陡然神聖起來的是我們的感覺,而非真正的時間。自然的、本質的一切依然舊時風采。花不會更紅,草不會更綠,風不會更勁,雨不會更猛;然而,想到這是又一個風風雨雨、充滿喜怒哀樂的百年之端,想到那創造、勾畫我們生命的世紀將永不再來,誰的心不怦然而動,如花綻放?

百年,自然的一粒微塵,曆史的一個哈欠,社會的一次陣縮,人類的整整一生,甚至兩生、三生!

所以,宇宙不會因之歎息,自然不會為之動容,我們則不能不為之悚惕,為之歎息,為之回顧、前瞻,“上窮碧落下黃泉”--明知以往的世紀中,戰爭多於和平,磨難多於幸福;明知逝者如斯夫,往事不可追,來日無可期,我們仍要追,仍要期,仍要企求世界和平、社會發展、人生幸福。因為“我們未死,我們是人”!

在過去的世紀裏,我們像托爾斯泰筆下的“一兜靼韃花,長在塵土飛揚的灰色大道旁。她有三個枝丫:一枝被折斷,上頭吊著一朵沾滿泥漿的小白花。另一枝也被折斷,上麵濺滿汙泥,斷莖壓在泥裏。第三枝耷拉在一旁,也因落滿塵土而發黑。但她依舊頑強地活下去,枝葉間開了一朵小花,火紅耀眼”。

活著是一個多麼簡單卻又多麼了不起的事實!活著揮別舊世紀的人,我們有福了!活著擁抱新世紀的人,你將作何祈望?

作為一個“地球村”時代的公民,我最想聽到的,是世界和平的承諾。所以我要特別仔細地聽一聽,那使每個村民熱血沸騰的新世紀鍾聲,與本世紀之初的曉唱有何異同?聯合國秘書長那熱情洋溢的致詞,能撥動多少和平的共鳴?各國元首、各種語言的合唱,能為我們勾畫多麼恢宏的藍圖?

我還想聽到,一個共著世紀鍾聲誕生的呱呱嬰兒對生的啼盼;一個與世紀同齡的百歲老者對死的詠歎。他們的擁抱、笑歎也許不能用語彙表達,卻一定包容人生的所有奧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