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的百姓通常不會關心上麵誰是皇帝,但是他們都知道無論是誰做皇帝,他們該交的稅一點都不會少,該去服的徭役還是要去服徭役。隻要可以少收點稅,不把他們最後一點口糧搶走的皇帝,都是好皇帝。
對於政治的冷漠,不僅僅適用於華夏人,同樣也適用於突厥。
在這些普通曼德拉部的突厥人心中,首領曼德拉是高高在上的,他們都是曼德拉的財產,他們養馬,他們放羊,到頭來都是給曼德拉免費幹活。正所謂無恒產者無恒心,當一個部落的既得利益者全部死亡或消失之後,剩下那些被壓迫的人自然會提出利益的訴求。
陳應是仁慈的,他將曼德拉保存在倉庫裏,已經黴變的糧食分發給這些普通的曼德拉人,將那些馬朐和羊羔分發給他們。在這些曼德拉部人心中,陳應就變成了他們的神。
至於首領曼德拉,很快被他們遺忘了。曼德拉隻會強征他們去打仗,跟著曼德拉去打仗,隻要每次打仗,肯定會有傷亡。所有的榮耀都歸了曼德拉,所有的苦難都留給他們。當然陳應也會要他們去打仗,不過跟著陳應打仗,不像跟著曼德拉打仗,因為陳應會明碼標價,砍下一個敵人的首級,可以獲得一隻羊羔,砍下一個貴族的首級,可以得到一條牛腿,砍下四個貴族的首級,他們就可以得到一隻牛。
在這種政策的刺激下,那些剛剛歸附的突厥人馬上就瘋狂起來。他們拎著刀子,滿世界去找那些平時欺負他們,壓迫他們的貴族。隻要找到他們,砍下他們的腦袋,向陳應去換羊、換馬,換糧食,換鹽巴……換一切他們想要的東西。
曼德拉和曼德拉的兒子們、妻妾、心腹,全部死了,如果他們不死,這些曼德拉部落的人根本沒有辦法安心享用曼德拉的財富和遺產。
許敬宗有一種非常荒謬的感覺,陳應明明是罪魁禍首,偏偏這些突厥人視陳應為神一樣的存在。明明他們與陳應應該是生死不共戴,然而陳應與這些突厥人卻相處得異常融洽。
突然,許敬宗想到一種可能,臉上露出駭然的神情,許敬宗感覺如同墜入九冥地獄……陳應在草原上的舉動,其實也是可以複製的,隻要轉向中原,將中原的地主、門閥所有人殺掉,將他們的土地、財富和糧食,分發給貧苦農民,那麼陳應就可以擁有取之不盡的兵源。
好像李密就是這麼做的,李密做的非常有針對性,隻殺忠於隋朝的官員、地主和門閥,對於投靠他的人卻既往不咎。
陳應並沒有在沃野停留,而是率領的靈武軍、定遠軍繼續沿著黃河河穀北上,當然逃跑的突厥人就算了,跑不掉的就是另外一個曼德拉部,隨著戰鬥的繼續,陳應的部隊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打越多,雖然陳應看似發出去了很多牛羊馬匹,然而陳應得到的物資則更多,那些巨大的羊皮筏子在黃河上川流不息,滿載著財貨或牛羊的羊皮載子則運往靈州。
當陳應占領豐州城的時候,他身邊已經接近了兩萬人,其中近半都是剛剛歸附的突厥人。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陳應將文明的星火,帶到了草原上,告訴所有草原人,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會有反抗。
許敬宗看出陳應的策略非常簡單,先命剛剛歸附的突厥人打頭陣,如果能直接打下來就打,打不下來的時候,定遠軍唐軍槍騎兵再次出動,隻要是槍騎兵出動,無論多少突厥人,肯定是一觸即潰。
事實上,不知不覺中定遠軍第六折衝府鉤鐮槍騎兵的戰鬥力也被無形的放大了,經過那些歸附突厥的攻打,哪怕再強壯的敵人,也被揍得半殘了,此時定遠軍就等於上去收割人頭。
許敬宗看到這一幕,興奮的道:“總管,咱們也可以改變策略,完全不必理會其他突厥部落,中宮直進,直撲俟利弗設的王帳!”
陳應搖搖頭道:“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
許敬宗愕然。
劉統也疑惑不解。
陳應笑道:“你們認為第六折衝府不足兩千騎兵就可以橫掃整個突厥?”
許敬宗道:“難道不是嗎?”
陳應一臉凝重的歎了口氣道:“草原雖然空虛,俟利弗設卻是實實在在的草原之主,更兼突厥剛剛戰勝了大唐,無論軍心還是士氣,正是其最旺盛之時;我們隻有這麼一點兵馬,又是客軍,如果打贏了還好,可是隻要打了幾場敗仗,這些附從軍根本指望不上,突厥全全民皆兵,若是俟利弗設不戰而退,咱們一時半會也追不上他,短時間內打不開局麵,頓兵於大草原上,進退不得,這是兵家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