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李淵端坐在禦座上,卻毫無睡意。他此時最大的煩心事有三樁,卻一件比一件棘手。
河東重鎮,潞州失守了。潞州其實就是秦漢時期的上黨郡,古潞澤遼沁四州一帶,是由群山包圍起來的一塊高地,東部依太行山與華北平原為界、西部依太嶽山和中條山與晉南(也稱河東)接壤,《釋名》曰:“黨,所也,在山上其所最高,故曰上黨也。”
上黨號稱下之脊,“俯瞰中州,肘臂河東、並州,則謂晉國咽喉也”,形勢十分險要,所以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然而這個州丟失,讓河東的局勢,迅速惡化起來。此時對於竇建德最為有利的是,隨著潞州的丟失,河北與河東此時已經聯成一片。
這讓唐朝在河東的局勢更加被動。
李淵第二樁煩心的事情就是李建成的勢力越來越龐大了,隨著涇州總管薛萬徹和慶州總管楊文幹隨李建成遠征河東,在李淵的授意下,李建成快速擴充軍隊,楊文幹與薛萬徹二人的部曲已經突破了三萬。
如果算上陳應節製的五萬餘人馬,再加上幽州總管、燕國公李(羅)藝,麾下的數萬軍隊,此時李建成可以直接指揮的軍隊超過了十數萬人馬。這些人馬與李世民統領的人馬不同,這些地方軍隊,不比十六衛。也就是,李淵哪怕一封聖旨,不見得會比李建成的太子令好使。
這就違背了李淵弱枝強幹的初衷。特別是李建成向他請旨,調幽州總管羅藝入關,這讓李淵感覺非常為難,萬一陳應、薛萬徹、楊文幹、李藝四人合兵一處,李建成就可以統帥十數萬大軍。這給李淵一種脫離掌控的感覺。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李建成可以直接指揮的人馬已經超過十五萬人馬,這就讓李淵不僅僅是惱火,而是恐懼了。
在古代,特別是帝王之家,父子有關係非常淡漠。以子篡奪父親的皇帝,李世民其實也不是曆史上的第一人。早在楚成王時期,楚成王的兒子商臣,因為楚成王當皇帝太久了(四十六年),而且楚成王的身體非常好,商臣就得到其父楚成王想改立王子職為太子,於是帶兵包圍王宮,逼迫楚成王上吊而死,自立為君是為楚穆王。
最最讓李淵惱心的其實還不是河東,而是靈州。原東宮司府令裴矩坐陣靈州,原本裴矩隻有一個虛職並沒有實權。可是隨著突厥的南下的消息傳來,李淵不得不放權給裴矩,節製、靈、鹽、夏、銀、豐、勝等六州軍事,裴矩自然而然的擴充軍備,在短短一個月時間拉起三萬萬六千餘人馬。
其實,李淵也明白,這些人馬,其實都是陳應的舊部,以靈武左右衛為主,雖然裴矩年齡有些大了,騎不得馬,提不動槍,可是陳應麾下的陳勁勇與陳通(單雄信)也順理成章的成為了裴矩麾下左右統軍將軍。這樣以來,李建成的實力更加強大,一個擁有監國實權,直接統治著大唐超過半數精銳大軍的太子,更何況李建成此時手中的精銳部隊,還有而且多達四萬餘胡族騎兵。
這些胡族騎兵,本身就沒有什麼三綱五常忠義禮智仁信的關念,他們隻會聽從他們主子的命令,造反就像是家長便飯。
李淵有著對胡人極強的戒備心理,胡人一般都有強盜思維和習慣,他們看到美女就像上,看到財產就想搶,要知道當初旁企地就是因為受不了長安的律法約束,隨即造反,糜爛了利州與始州十數縣城,數萬人慘死。
關鍵是靈州如今擁有四萬餘胡騎,這讓李淵感覺寢食難安。
現在李建成的勢力已經夠大了,偏偏突厥人又來湊熱鬧。三十萬大軍南下,李淵還不能不捏著鼻子給李建成增加兵權。
每分走一分兵權,對於李淵而言,這簡直就是在割他的肉。
裴寂簡直就是李淵肚子裏的蛔蟲,看著李淵愁眉不展,他就猜測到了李淵的顧慮。他試探的道:“陛下,如若不然,調趙王殿下北上靈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