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正又坐回寫字台前,一眼看見了擺放在右上角的那本自費出版的書,伸手拿過來瞧著那淡雅莊肅的封皮,隻有貫穿上下的幾棵竹子,然後就是自己的名字和出版社,看著看著,一種連剛出版時都未曾有過的神聖和自慰感一股一股地從心底湧騰上來,按王風耀說的,這是留給自己人生的精神財富,當然,這還要感謝王風耀。
當時,王風耀把悄悄準備好的打字稿送給南方正說要編本書正式出版,南方正不假思索地說,簡直是胡鬧,簡直是亂彈琴,當然了,自己是市長,出版社不會說不給出,印出來不是讓人指鼻子笑話嗎?王風耀笑嗬嗬不緊不慢地問南市長為什麼呢?南方正毫無掩飾地說:“現在,社會上下出現了一股領導幹部公費出書風,影響很不好。我翻過給我簽名的幾本,哪叫什麼著作呀?都是曆年來的講話稿,前麵去掉‘同誌們,這次會議很重要,是在全國上下掀起認真學習黨的十六大會議精神高潮的大好形勢下召開的……’後麵刪去‘為實現四個現代化而努力奮鬥’,然後加上個標題就算一篇文章,再說,也不是他們自己寫的。王風耀,我還有一年多就退休了,咱不幹這種讓人戳脊梁骨的事情。”王風耀說:“南市長,我要給您編的這本書,和他們的不一樣。”南方正截住他的話說:“是不一樣,要是這麼看還不如他們的。”他說著用手扒拉一下分成了三類的文字稿:“這部分是講話改的,噢,這部分是全省、全國人大會,還有一些重點項目、一些報社記者采訪我的剪裁。”他又翻翻說:“這是我寫的一些古體詩。不行,不行,我雖然不大懂文法,也明白一些,這三類東西湊在一起印本書,書名隻能叫‘大雜燴’。小王,你平時挺聰明,怎麼想給我幹這麼糊塗的事兒呢?啊?好了,快走吧,我還有事兒。”
王風耀不緊不慢地說:“南市長,您聽我說完,他先拿起第一類稿說,這部分是從您當市長五年多的重要講話中選擇出來的,這和那些領導編的書選取法不一樣,全是精華,而且是結合我們市實際的重要論述。有的是您講話後組織討論時,不少基層幹部說您的講話很到位,有很強的針對性,有結合實際的可操作性,還有很鮮明的科學性,就是指的這些部分,而且好多話都是您脫稿講我記下來的。編成書,肯定會受歡迎,是您領導工作的經驗積累和財富呀,這幾年,全市的政績就是從這裏出發的。”王風耀這麼一說,南方正動心了。看了幾頁點點頭說:“倒是,不過,你選的這些太少了,不夠本書。再說,這幾年的政績還有市委書記那邊呢。”王風耀說:“我認真琢磨了,市委書記是原則領導,具體操作還都是靠您這些。”南方正點了點頭,還是說:“文字量太少了,不夠本書。”王風耀抖抖第二部分說:“我仔細學習這些采訪了,這是咱們市曆史的足跡,留下來就是一種曆史的回聲,要讓後人知道。可能若幹年後成為文物的時候,讓我們的子孫知道,他們的先輩就是這樣奮鬥過來的。要出了,您是咱們市主要領導改革開放以來第一部著作;這也是我們市政治經濟生活的重要轉折期,是很有意義的。還有這五年多是咱們市經濟連續兩位數增長,是最輝煌的時期,太應該寫成專著留下了!那些舊體詩有幾篇也很棒,我想再修改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