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說這沒邊沒沿兒的事情。”程林秀說:“老南,你說,南信出去這一趟是不是看見什麼,聽見什麼了?”
“我的兒子我知道。”南方正說:“那誰知道呢,我在市長位上的時候,聽人說我也有感覺,有點虎了吧嘰,二二乎乎。退下來後再和他嘮嗑說問題,才發現不是那樣,他觀察問題細著呢,處理問題也很果斷。”
程林秀歎口氣:“離婚,好說不好聽呀!”
“那有什麼好說不好聽的!”南方正說:“要是我在市長位上,南信援藏回來當了區委書記再離婚,那才叫好說不好聽呢。咱已經是由強者變弱者了,人家隻能是說她靳玉嬌勢利眼,不會說咱家什麼!”
“可也是。”程林秀說:“小點聲兒,別讓倩倩聽見了。”此時,倩倩被哄著吃完飯,正在屋裏寫作業。
“我估計呀!”南方正說:“靳玉嬌可能是外邊有人了,要是沒這一點,南信不會這麼果斷地和她離婚!”
程林秀說:“等南信回來問問他再說吧,咱也別傷那個腦筋了。”
南信和靳玉嬌在一家大酒店的小單間裏,點了三個菜,要了三瓶啤酒。服務員問還點什麼,靳玉嬌說我再點一個,南信一擺手說:停--
服務員走了。南信說:“三和三就是散散,好說好散,這種離婚多帶勁呢,不哭不鬧又不打。”
靳玉嬌有範曉曉在後麵掇弄,離婚的決心已下。隻是擔心怎麼開口,怎麼頂擋全家人難聽的話,甚至都準備好了要換南信的耳光子,沒想到竟這般順利。她越來越不理解這家人三口中的兩口了,不理解南方正是怎麼樣當市長,不理解南信做這樣的事情竟像處理瑣碎事兒一樣輕易而果斷。隻是理解程林秀這顆心總覺得這個家虧了自己,處處在體諒著維護著自己能安心過日子。如果說離開這個家有什麼留戀的話,也就是這個老婆婆。
“南信--”靳玉嬌苦笑一下問,“是不是就是因為今晚我在外沒說實話,就斷然要和我離婚?”
“靳玉嬌同誌--”南信作為這一代人,叫同誌叫得是那麼生硬,“咱們今天隻喝酒聊天,不說這個話題行不行?”
“嘿嘿,你真有些脫俗。”靳玉嬌說:“總得把為什麼說清楚吧?”她心裏蠻有把握,他南信無論如何也不會知道自己和範曉曉的事情。
“為什麼,你心裏知道。”南信說:“我呢,當然也知道。剛才不是說了嘛,好說好散,那就不必追根問底去探緣由,要是弄得不愉快了多不好,你說呢?”
服務員一下子端上了兩個菜,接著打開了一瓶啤酒,又要打另一瓶。南信說:“別打這一瓶了,一會兒再說!姑娘,你忙去吧,我們說說話。”
服務員點點頭微笑著走了。
南信給靳玉嬌倒酒,靳玉嬌要拿過來先給南信倒。南信笑笑說:“我先提出的離婚,我請客當然得我倒。”靳玉嬌沒詞了,不自然地一坐。南信又給自己倒上杯舉起來說:“就這麼來,這個開頭真好。我給你倒,你又恭敬地站起來給我倒,已經沒有夫妻間的隨和了,完全是客客氣氣的同事、同誌關係。你說呢?”
“這樣的話……”這種場合這種事兒靳玉嬌根本不是南信的對手,讓她難為情的是即將要達到目的了,卻顯得很尷尬,倒不如打一場罵一通,掰著臉子離開這個家。甚至她哭著罵著手牽倩倩離開這個家,對自己才好。
“來,”南信說,“吃菜。”
靳玉嬌隻好按著這個風格隨和下去了:“這次回來不會主要是和我離婚吧?”
“怎麼又提離婚這詞兒!”南信舉起杯和靳玉嬌碰了一下杯說:“放你一次,從現在開始誰也不準碰這個詞,誰碰了就罰一瓶啤酒怎麼樣?”
靳玉嬌尷尬地一笑:“好好。”然後咕嚕嚕喝了一大口。她端杯喝酒的時候偷瞧了南信一眼,口那樣大,喝得那樣猛,耳邊上響著剛才的一番話。她似乎覺得眼前的南信陌生了,怎麼不是在一起生活了七年多的南信了呢?從認識到結婚,在眼裏南信不過個浪蕩公子,整天嘮嘮叨叨,不論是長相還是說話,都沒有超人的一點點才氣。此時,一種“男子漢”的感覺在她心裏油然而生,倏然間覺得自己似乎渺小了。
“我這次回來,”南信說,“主要有兩件事。一是找時市長催援藏款;二是要召開個黃金開發招商引資會。”
“怎麼?”靳玉嬌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你去的那裏發現黃金了?”
“是的,”南信也漫不經心地說,“儲量很多,含金量很高……”
女服務員進來問:“先生……”
南信開口就堵了回去:“什麼先生,我是少爺!”
女服務員一怔:“少爺?”
“對啊,是少爺。”南信放大聲音。“你知道南方正不?”
女服務員毫不含糊:“這誰不知道呀,大市長,退休了。”
“對,對,對,”南信又來了那種玩世不恭的神色口氣,“我就是退休市長南方正的兒子,你說還不是少爺嗎?”
靳玉嬌似乎聽出了這話裏味道不對,低下頭吃起菜來。
女服務員是個傲氣的小女孩,半玩笑又沒好氣地說:“你爸爸都退休了,還在這裏賣什麼少爺的樣子呀!你過去來過,我認識你,你過去不這樣呀?怎麼變了!”
“噢?”南信怪聲說:“挺明白呀!好,你走吧,我們說會兒話。”
女服務員站著不動,帶有譏諷的味道說:“少爺,來點什麼主食?”
“嗯--”南信瞧著靳玉嬌,“來兩碗寬麵怎麼樣?”
靳玉嬌吃著菜:“隨便。”
“好,就這樣吧。”南信對服務員說:“來兩碗熱湯寬麵,要手擀的。”
女服務員說了聲:“好。”轉身下去了。
“靳玉嬌同誌,”南信的話裏特別有刺激味兒,“剛才那一瓶是咱倆喝的。”順手把一瓶酒放在靳玉嬌麵前,自己拿過一瓶打開,然後把瓶起子一拍,放在靳玉嬌麵前說:“來起開吧,這兩瓶咱倆一人一瓶,自己喝自己的。”然後拿起酒瓶吹著喝起來。
靳玉嬌起著瓶蓋問:“就這麼喝呀?”
“對!”南信喝一口停住說:“這樣喝痛快,你也這樣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