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1 / 3)

賈述生主持召開了各分場場長、隊長參加的緊急會議,逐個聽取關於知青返城問題的情況彙報後,知道實際情況比他在直屬分場、一分場見到的還要糟糕。特別是一些知青弄假手續辦返城,還有城裏一些“文革”中被打倒的幹部恢複工作後,以權利之便為子女辦返城。更有甚者,一些已經在農場結婚的知青,根據有關文件規定不允許返城,就大鬧離婚,有的是真離,有的是假離。八分場的領導彙報時說,附近那個鄉政府裏,每天知青去辦離婚手續的都擠得滿滿登登,從早到晚不斷溜兒,賈述生的眉頭鎖得更緊了。他現在特別關心能有多少留下不返城的,所有分場、生產隊彙報完後屈指一算,不足百分之五!這不足百分之五當中是兩個極端,一個極端是在重要領導崗位上或技術崗位上,舍不得離開的;另一個極端是屬於“窩囊廢”那一夥的。也有的是與當地青年結婚,讓拽住後腿走不了的。

從開會聽彙報到結束,賈述生的心情一直不平靜。他反複征求分場長、書記們的意見,決定召開一個特殊時期的特殊緊急會議。

會議就要開始了。

會場設在總場大俱樂部,按著事先的周密安排,遠處的,近處的,坐火車來的,辦公室統一調動車輛,把要求到會的都接到了會場。到會的人數比賈述生預想的要多得多,坐椅中間過道和兩旁過道,都站滿了人。參加會議的一色是青年學生,有初中、高中的在讀生,有在北大荒大學正讀書的本場學生,有在北大荒幾所中專讀書的學生,還有正就讀於北京、上海、天津以及省城一些大學的本場子弟。他們接到以場黨委名義發的電報或電話,說是請他們參加一個特別緊急會議,通知中沒透露一點會議的內容,學生們接到通知,幾乎都在猜想:肯定是非常重要的緊急會議,而且和自己有關,不然,場黨委是不會發出這種通知的。越納悶兒,越感心急,學習再忙,也都請假趕來參加會了。

賈述生瞧一眼懸掛著的“小江南農場特殊緊急會議”的會額,邁著大步走上了主席台。

會場一下子肅靜下來,千百對目光一下子聚向賈述生。他掃一眼台下,心一下子翻騰起來,一下子熱乎起來,台下這些充滿活力的年青一代,是伴著北大荒開發建設誕生的新一代,也是伴著北大荒事業發展成長的新一代……

賈述生一上台,更靜了。這些學生們幾乎都認識他,不少還都知道他的光榮和曲折的曆史。在不少學生心目中,他賈述生還是被崇拜的北大荒偶像呢!

“孩子們--”賈述生索性站在主席台旁講起來,“你們能按時趕來參加農場黨委召開的這次特殊緊急會議,我非常高興……”他說著說著竟激動起來了,眼圈兒濕潤,喉嚨哽咽,好一陣子才接續下來,“說是會議,其實又不是什麼會議。你們看,連個主持會議的也沒有,連個陪著我坐主席台的也沒有,我呢,連個講話稿都沒有。不過,召集你們來,說是緊急會議就是緊急,這一點兒也不含糊!那麼,我從哪裏和你們說起呢?”他略加思索一下說,“好,就從在我家裏發生的一件事兒說起吧。上周六的晚上,我的小兒子賈小強從大學裏回來搞社會調查,見我在屋裏來來回回踱步,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一夜之間竟花白了頭,就一個勁兒地問我怎麼回事兒,愁什麼?我心裏煩得像著了火,本來不想和他說,和他說有什麼用呢?小強一再追問,我就說了,也就是發泄發泄愁緒吧。眼前,所有的國營農場幾乎都是這個樣子,知青們上學的上學,返城的返城,幾乎要走空了……”他雙手一攤,“尤其是咱小江南農場情況更特殊,從光榮農場分出來的時候,正是知青進場不久,需要有知識的人,不僅是一些重要崗位上安排了知青,就是普通勞力也是靠知青呀,知青們這一走,我不就唱空城計了嗎?拖拉機誰來開?地誰來種?學校孩子們的課誰來上?我這麼一說,賈小強一拍胸脯說,爸爸,我們來呀!我說,你們?你們怎麼行?你們都是在校的學生呀!小強說,在校學生怎麼樣?沒有北大荒,哪有我們這些在校的學生,哪有我們這些北大荒的新一代,北大荒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就要挺身而出呀!我說,知青一下子空缺出來的崗位,比如說,醫生、老師、技術員……你們不一定就能頂上呀?小強一抿嘴說,你以為那是搞原子彈、造飛機嗎?知青剛上崗的時候也不會嘛,我們有一定的文化基礎知識,很快就會上路的……”賈述生調高嗓門講了幾句後,聲音一直很平和,心情卻越來越激動,心裏像一股熱浪直往上撲。他咂了幾下嘴,最後才說,“孩子們,所以,我決定召開今天的這特殊緊急會議,把你們都召集到這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