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已經記起了所有的事。”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濟遠醫院的頂層VIP病房裏,隻有身著白大褂的秦思遠和穿著病號服的蘇夢琪。
楚修能有緊急會議,不得不了公司。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去公司了,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高翔。
他剛離開病房,陪護的護士也被秦思遠支走了。
聽了秦思遠的話,蘇夢琪微微垂頭,不語。睫毛在臉上投下了淡淡的陰影。
“我現在是不是該叫你雲旗?”秦思遠問,內心,是狂風大浪後的風平浪靜。
“我知道他很痛。”蘇夢琪,不,應該是雲旗淡淡地應了一句,答非所問。
“所以,你就這樣裝著什麼都不知道?”秦思遠凝眉。
“他痛,我也會痛。”想到失去的孩子,蘇夢琪眼裏滿是化不開的悲苦和沉重:“我痛,他會更痛。”
抬起頭,逼回眼角的淚水,蘇夢琪輕輕地問秦思遠:“當年,為什麼會救我?”
“救你的人不是我。”秦思遠苦澀難耐:“我原是要殺你的。救你的人是她,蘇夢琪。”
雲旗詫異地看著秦思遠,等待他將話說下去。
秦思遠並不看雲旗,悠遠的目光穿過時空,陷入了追憶。
“當年,你被救護車送來的時候,滿身是血,尤其是頭部。因你所有的生命體征幾乎完全喪失,又沒有家屬簽字,所以,沒有醫生敢接手術。而你的血型各方麵與她極為吻合。她當時已昏迷,醫救無望。”
秦思遠皺緊了眉頭,眼角有隱隱的亮光在閃爍。
“我接了手術,親手把你推進手術室,也把昏迷中的她推了進來。在準備給她手術前麻醉的時候,她突然醒了,抓住了我的手,同時心電監護儀報警,她僅僅說了一個‘別’字,就沒有了力氣。我撲倒在她身上,狂喊她‘琪琪……琪琪……’”
“這時我的助手告訴我,你流淚了,部分生命體征回複。她最後看著我,動了動嘴唇,就再也沒睜開眼睛。我知道她最後說的是‘救她’。”
“我撫摸著她逐漸冰涼的臉頰,心裏異常平靜,到現在,我都還想不通當時自己為什麼能那麼平靜。”秦思遠苦笑:“我打電話給當時正好在C市的好友Abbott,他擅長整容整形。你頭部受到撞擊,有淤血壓迫到神經,但不足以致命,當時也不具備開顱手術的條件。除此之外,你身體多處骨折且麵部血肉模糊。從高處墜落的過程中,樹枝的緩衝救了你的命也毀了你的容。但這些都不是威脅你生命的主要因素,要你的命的,是你自己完全喪失的求生意誌。我想,那聲讓你流淚的‘琪琪’是救你的關鍵所在。”
秦思遠的敘述緩慢而平淡,卻讓人覺得空氣中所有的因子都叫一個名字——疼痛。
“然後,我開始處理你的其他傷口。Abbott按照她的樣子修整你毀損的麵部。你胸口處原來留下的刀傷也處理成了開胸手術後的樣子。一切結束後,被送進無菌隔離室的是你,推往太平間的是她。她頂替了你的身份,換上了你被送來時穿的婚紗,麵部也被處理過看不出原形。”
“我擔心你的家屬會在外等候會哭會鬧,但是出乎意料的,沒有任何人在外麵,更沒有任何人過問。琪琪的母親雖有懷疑,可能是愛女心切,並沒有注意太多。加上我通過隱蔽渠道直接將你送入了隔離室,她就算有懷疑也無處探究。”
秦思遠深深呼了口氣:“我想,你孤苦無依,等你醒來,也許會同意我的安排。”
斜靠在病床上的女人靜靜的,仿佛沒有呼吸,眼神飄渺沒有焦距。
秦思遠緩了口氣,繼續說:“你醒來後,竟然什麼都忘記了,雖然還記得基本的生活常識,有正常的思考邏輯和肢體反映,但自己姓什麼叫什麼,住在哪兒,父母是誰,你統統都不知道。你忘記了所有的人和事,隻是對‘琪琪’二字不排斥。你對所有靠近你的人都驚懼害怕,甚至會失控又喊又叫,但是,隻要我喚你‘琪琪’,你便會安靜下來。我不知道你以前經曆過什麼,也不知道從何喚起你的記憶。我想,你失憶,雖然是頭部的淤血所致,但最主要的,也許是你自己不想記起。所以,我將她的一切強製給了你,強製給了你另一個身份另一段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