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2 / 3)

施友明說:“鄉下人怎麼啦?當年家父是個孤兒,跟著大軍進了城,上山下鄉那陣子,我和你阿姨都在鄉下呆過。鄉下人純樸、肯吃苦,這些是城裏的孩子身上所沒有的。隻要我一鬆口,我們家施箏想找什麼樣的人家沒有?但我考慮這些人家條件雖好,但不是自己創業的,人要靠自己,靠天靠地靠祖宗,不算是好漢。”

陳楚歌心想施友明不愧為組織部長,把“尊重知識、尊重人才”放在了第一位,有一句話說“二十一世紀什麼最關鍵,人才”,自己是人才嗎?陳楚歌不是特別自信,但他想隻要施友明給他陽光,他就一定燦爛給他看。“謹記部長教誨。”

施友明說:“以後接我的電話,你聽著就行,不要當著別人的麵叫我職務。”

陳楚歌點點頭,說:“我記住了。”他想施友明真是個小心謹慎的人,這一點自己倒和他有些相似,“諸葛一生唯謹慎”,“小心行得萬年船”,老古話沒有錯,要是別人聽見他和部長通電話,不知會作何聯想呢。

施友明又給陳楚歌提了幾點要求:一是工作中要埋頭苦幹、任勞任怨、雷厲風行、精益求精、承受批評、不事張揚;要有敏感的政治觀察力,要做到見微知著,反應靈敏;要增強工作的創造性,到位不越位,幫忙不添亂,鞍前不越位,馬後不掉隊。二是生活中要艱苦樸素、自力更生,不攀比,不鋪張浪廢。三是廉潔自律上既要慎初,又要防微杜漸。一些黨員幹部滑入腐敗“泥潭”,往往是從喝點小酒、收點小禮上開始的,他們認為隻要不犯大錯誤,不搞大腐敗,犯點小錯誤、得點小實惠,於自己無傷大雅,於法紀有隙可乘。然而千之堤,潰於蟻穴;小節失守,大節難保。所以應從一點一滴入手防範錯誤,把好第一道關口,守住第一道防線,編好“安全網”,織密“防護網”,衝破“關係網”,要自己給自己立規矩、自己給自己定框框,自己給自己不方便,不該說的不說,不該拿的不拿,不該去的地方不去,守得住清貧,耐得住寂寞。最後,施發明警告說,即使以後他和施箏的事成了,如果發現他搞不正之風,照樣不會讓他跨進這道門半步。

陳楚歌心想怪不得人們望而卻步,原來要想成為組織部長家的女婿,首先得過“政治課”這道關,不僅要有聽的耐心,還要做一個好的聽眾,要聽得津津有味、醍糊灌頂才行。陳楚歌曾經在魏大名這個“話癆”的熏陶下,早就養成了傾聽的習慣,不過跟魏大名在一起,有時還與他爭論幾句,現在麵對施友明,他決心當個小學生。陳楚歌聽完,說:“聽您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施友明的妻子董桂華在隔壁聽不下去了,過來說:“老施,你有完沒完?孩子們難得見一麵,時間都被你占去了,你要再說,我和小箏先睡了。”

施友明這才意識到了,連忙說:“時候不早了,我也要休息了,我讓小箏送你一下。”

陳楚歌仿佛意猶未盡的樣子,說:“也好,改日我再來向您討教。”

兩人出了門,一前一後沿著街道緩緩而行。陳楚歌見沒什麼行人,便放慢步伐,和施箏並肩而行。剛才在席上,他偷偷打量了施箏幾次,感覺她五官還算周正,眼睛不大不小、清澈明亮,鼻子小巧挺拔,嘴唇偏薄、上部還有一顆細小的黑痣。這樣的女人對陳楚歌來說,談不上漂亮,算是很中性的那種,界於漂亮與不漂亮之間。陳楚歌情不自禁地將她和自己認識的女人比較,王彩霞和胡雅琴比不上她,雖然背後看她們想強奸,但從前麵看就要想自衛,她們倆倒追陳楚歌,陳楚歌嚇得落荒而逃;孫春花和孫梅與她不相伯仲,三個女人中,孫春花活潑、孫梅憂鬱、施箏端莊;汪芬和王蓉比她略勝一籌,汪芬贏在臉蛋、王蓉勝在身材;宋佳和楊燕比她漂亮,但兩人都有些風騷,尤其是楊燕,更顯妖豔。

“你的名字是珍貴的珍嗎?”陳楚歌率先打破沉默。

“不是,風箏的箏。”

陳楚歌的心裏一動,他記得華箏的“箏”也是風箏的“箏”,在他被王蓉糾纏時,就期望“華箏”早早出現,看來老天憐憫他,真的讓她出現了。而且她爸是組織部常務副部長、機關黨委書記,也和華箏的爸一樣有權有勢。看來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運,誰也逃不離。不過,他不是郭靖,被黃蓉吃定了,放棄駙馬爺不做,甘心漂泊江湖;他是陳楚歌,機關幹部,不可能和王蓉這樣的黑道之流攪活在一起,他最理想的選擇就是施箏。“這個名字好,有人說女人的心喜歡飛翔,希望你像一隻風箏,帶著大地的心跳,帶著親吻白雲的渴望,在藍天下自由自在的飛翔。”

施箏說:“鳥兒自由自在的飛翔,可最終也得繞樹三匝、有枝可依才行。風箏是靠線牽引的,要想飛得高,離不開放飛它的那雙有力的手,你願意做那雙手嗎?”

陳楚歌激動地說:“如果你不嫌棄我,我願意。”

施箏說:“看來我爸很喜歡你。”

陳楚歌說:“我也希望能得到你的垂青。”

走了一段路,陳楚歌說:“咱們往回走吧,我送你回去。”

施箏問:“這麼快就願意當護花使者了嗎?”

陳楚歌說:“隻要你不反對。”

陳楚歌送施箏回到家,然後興奮地往回走,沒留意後麵有一輛車遠遠地跟著他。

陳楚歌伸手招出租車,後麵的車加速衝了上來,車門開了,王蓉在裏麵衝他說:“上車!”

陳楚歌上了車後,王蓉怒氣衝衝地說:“好你個陳楚歌,怪不得不理我呢,原來早已有女人了,快老實交待,那個女人是誰?”

陳楚歌傻了眼,心想她一定都看見了,但千萬不能告訴她施箏的事,否則定會打翻的醋壇子,盡管她聲稱自己不是那種人。書上的黃蓉和華箏為郭靖爭風吃醋,前車之覆,後車之鑒,為了不讓王蓉和施箏複製書上的故事,最好的辦法是將她們隔離。想到這,他說:“告訴你你也不認識,她叫孫春花,是我鄰居。”

“你撒謊,她是你鄰居,怎麼會在安中?”

陳楚歌心想根據錢飛的理論,自己倒不必擔心,因為這是在晚上,她看不見自己的眼睛,索性編下去:“她在安中打工,準確地說在四季春酒店打工。”

“這麼說果真是鄰家女孩,你們是青梅竹馬?”

“她結了婚,不過又離了。”

“這和你的經曆倒是很相似,這麼說她現在是你的女朋友,否則你不會這麼晚和她一起逛街?”

“你看我們像女朋友嗎?要是女朋友離得那麼遠吧?不說摟摟抱抱,至少手挽手總可以吧?”

“那你們這麼晚見麵做什麼?”

“她媽讓我幫她換份工作,說她在裏麵每天洗成百上千隻碗,兩隻手皮都爛了。”

王蓉似乎沒話可說,將車開得飛快,很快來到四季春酒店。

陳楚歌看著閃爍的霓虹燈招牌,恨不得抽自己嘴巴,要不是自己畫蛇添足,哪裏會發生這樣的事呢?現在酒店還沒有打烊,要是孫春花在裏麵,剛才編的故事全露餡了。

王蓉說:“我最恨別人撒謊的了,如果你說的是真的,你鄰居換工作的事就包在我身上。”然後不由分說,徑直往大堂走去。

陳楚歌暗暗叫苦,隻後跟在她後麵。

大堂經理告訴他們並沒有孫春花這個人。

陳楚歌一邊吃驚,一邊又鬆了一口氣。

王蓉盯著陳楚歌的眼睛,說:“這個酒店的老板跟我熟悉,我是一片好心想幫你鄰居的忙,現在根本沒有這個人,你怎麼說?”

陳楚歌心想我偏不信從眼睛裏能看出什麼來,於是目不轉睛地迎著王蓉的目光,說:“她在市委門口打我電話的,然後我們在一起吃了點飯,是她說在四季春酒店打工,要是騙你我幹嘛跟你說酒店的名字?吃過飯後就送她回去了。”

“那你把她手機號碼給我,我幫她搞定工作的事。”

“她一個打工妹,哪有手機?她是用大門外的公用電話打的,號碼是5346001。”

王蓉不甘心,說:“我這人最熱心腸,走,咱們去她的住處找她。”

陳楚歌記得有人說過“謊言最後糾纏的對象是說謊者自己”,現在他不得用一個個的謊去圓前麵最初的謊,可是為了施箏,他不得不這樣做。施友明的話還言猶在耳,在事情未塵埃落定之前他不想讓人知道這事,如果一開始自己就搞砸了,這事很可能就黃了,到時自己也會被人笑話死的,又是他攀高枝、抱粗腿的一大“罪證”,而且會得罪施友明,在安中就別想有出頭之日了。他必須拿出他爺爺當年支持遊擊隊的精神來,被吊在樹上打死活不說出遊擊隊的下落,於是說:“我也不知道她的住處,送到巷子口的時候,她說到這裏就行了,我說送她到住處才放心,她說自己和另外一個女子合租,被人看見不好,畢竟她是個離過婚的女人,不想讓人說閑話,也是為了我好。我也就沒有堅持。既然你這麼好心,等我春節回家,向她問明情況後再跟你聯係。”

王蓉將信將疑,說:“那也隻有這樣了。”

年底的日子乏善可陳,除了開會還是開會。

陳楚歌忙裏偷閑,每天堅持寫一首小詩,用短信發給施箏,偶爾也約她見麵,不過地點不在大街,而是選在人民公園或者人民劇院,他想公園裏丘陵起伏、植物茂密,亭台水榭掩映其中,王蓉的路虎再厲害,也不可能像兩棲坦克一樣,逢山過山,遇水渡水。人民劇院更理想,演出一開始,燈光暗下來,從後麵一看全是黑色的後腦勺。

農曆二十八那天下午,何勁鬆告訴陳楚歌,按照慣例,外地的工作人員提前兩天放假,而且春節期間不安排值班,讓他好好陪家人。

當天晚上,陳楚歌來到施友明家裏,和他們一家話別。李剛的電話不合時宜地打了進來,陳楚歌聽任手機在口袋裏震動,卻不接聽。

施箏眼尖,說有他的電話。

陳楚歌暗暗叫苦,在他們麵前可不敢說謊,便接通了手機,李剛的聲音飄進了他的耳朵,也飄進了邊上人的耳朵裏:“楚歌,我給你備了點年貨,現在讓小蓉送給你。”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還是那句話,朋友之交淡如水,再說我在鄉下過年,爸媽都準備好了,殺豬宰雞,豐盛得很,不需要年貨了。”

“許多領導都有,安排的時候我多準備了一份,給點麵子吧?”

要不是施友明一家人在場,陳楚歌差點就心軟了,但現在他要表現給他們看,於是說:“你能記得我,我就很感激了,何必強人所難呢?我還有事,就這樣了。”

“你這人太執拗了,算了,代我向你爸媽拜個早年,明年見!”

陳楚歌掛斷電話,心裏輕鬆了很多。

施友明說:“小陳,你做得對,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該拒絕的時候就要態度堅決。”

董桂華說:“我們家老施剛當部長那陣子,每逢幹部考察,晚上敲門聲不斷,但我們不管是誰就是不開門,時間一長,大家都知道了,也就沒人上門來找了,現在清靜多了。”

施友明說:“一碼歸一碼,人情還是要的,但要把握一個原則:私不害公。小陳,晚上你回去時替我把這支長白山人參捎給秘書長,就說我給老爺子的。”

董桂華埋怨說:“這是兒子孝敬你的,你又轉手給送人了。”

施友明說:“秘書長對小陳不錯,這大過年的,總得意思意思吧?再說建功是多聰明的人,你投之以桃,他報之以李;你敬他一尺,他回敬你一丈,這支人參出去,至少他也得給我寫幅字。”

陳楚歌說:“施伯伯,我有安排,每年大年三十,我爸都讓我捎些土雞、土雞蛋、山野菜給他,而每次秘書長都回我一些更貴重的東西,說禮尚往來,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上他的門。”

施友明說:“心意到了就行。”

陳楚歌說:“過年了,我也沒給二老準備什麼東西,這次到縣區調研,他們安排了一些禮品,我交到科裏,平衡了一下,大家堅持把貴重一點的分給我,我推辭不掉,就拿過來了,沒花一分錢。”

施箏說:“文房四寶是給爸的,羽絨被子是給媽的,還有一些好吃的就歸我了。”

施友明說:“東西我們收了,施劍上次回來給我捎了一雙軍警靴,我嫌它太沉了,就送給你吧。至於你爸媽那邊,你阿姨準備了幾樣糕點,他們要是問起來,就說是你買的,在你和小箏的關係還沒有明確之前,暫時還不要告訴他們。”

陳楚歌表示自己記住了。他知道施友明在這件事情上就像他對待幹部提拔一樣,特別謹慎。現在自己還是處於考察前的醞釀、推薦階段,萬一有風言風語,他完全可以矢口否認,認為這是謠傳;而正式考察階段,則是自己和施箏關係確立之後,要接受來自方方麵麵的意見;至於任命階段,則是在考察沒有問題之後水到渠成的事,對於他們來說,就是結婚。在這個過程中,施箏的作用十分重要,相當於“用人單位”,有很大程度的決定權;她爸是“組織部門”,根據用人單位的需要來考察使用幹部。

陳楚歌是坐鄉裏的車回家的,之前劉子金和廖時勇分別給他打過電話,問他何時回來?說安排他吃餐飯,還給他準備了點年貨。陳楚歌知道鄉裏小年之後上班就不太正規,到了農曆二十八幾乎就看不見人了,尤其是黨政主要領導,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根本找不著人,因為鄉裏欠了一屁股債,領導一旦在辦公室裏,就會被堵得出不了門,連年也過不成。陳楚歌是在縣汽車站和他們見麵的,被他們拖到飯店裏大吃大喝了一頓。席間,兩位領導都對陳楚歌表達了感激之情,說是他的主意解了鄉裏一大難題,往年過年靠借款給領導送點禮,今年不用了,羅廣材沒有食言,一下撥了二十萬,夠他們花的了。